第7章

次日醒时燕随之已不见踪影,是三王府管家“尚叔”过来,领他去了个新居“品裕室”,说是新清扫安置过的,从此便该住在这里了。

泰元十九年乾宣帝间元月正旦戌时,家家户户都洋溢着新春的氛围,街道商户几乎全都闭锁门窗。江边樵夫挥别山水,茅屋烛火映小儿脸;小家布衣盘点一年积蓄,阖家团圆时改善下伙食;豪门贵族办席大宴宾客,名士之流相聚探讨博学。

旧日炸碎在爆竹声,又该是一年新光景。

梁似烛在三王府可住了不少时候,打从宫里来也得有个俩仨月长了,这俩仨月可把他的脾气磨练了不少。

第一个月燕随之就把那小丫头给了他,那小丫头委委屈屈地站那里:“奴婢云莺,三爷让过来伺候公子的,从此公子在府上的各项事宜,尽管只坐着开口吩咐就好。”

梁似烛自以为是个窄心眼的,腹诽着这应该是个家雀,莺声呖呖可她却话不投心。

他把小丫头从头到脚瞅了个遍,直瞅得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梁似烛实在是爱俏爱得紧,自从搬到燕随之给他分的品裕室里,就把这上下捯饬焕然一新了番。他逗着这刚从市集淘回来的黄鹂说:“可我这已经有了一只莺鸟了,这先来后到的道理不会不懂吧。”

云莺被气地瞪大了眼睛,刚想跺脚走却发不了脾气。梁似烛得了好就收:“我这屋子亮堂,甭穿那老成色,就来这做工吧。”于是这云莺儿就这样待在品裕室了。

第二个月燕随之就真真触着他霉头了,本来是在摇椅上铺了毛毡晒大太阳取暖,那算盘打得叫一个巴适。可燕随之就轱辘着过来了,他估摸着是因为实在没事做,要不然何必大老远找他的不痛快呢。就算想那也不能赶燕随之走,毕竟实际上这也还是别人地盘,这实在是不妥当不妥当。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燕随之接着话茬,突然被一句话刺的鲤鱼打挺地跳脚了:“读书”

燕随之也不看他,自顾自把折的一枝梅插青白瓷里,白瓷瓶上烤着几道水纹,太阳打下的光影碎成斑驳光斑,里头是日日更换的清泉水,映上一层如是粼粼温柔色。

梁似烛觉得那梅红得碍眼:“你把这个拿走,读书也不必想了。”末了又觉得语气过于生硬:“我卖艺谋生从来用不着读书的,好歹还会识字比我那些同门好不少了。”

燕随之说:“你自从进我府上,便不算倌人了。我没有闲银养废人,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干什么活,便不用读书了去献些力吧。”

梁似烛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一路走来也没做过苦工。最近的上次也还是小时给师傅洗衣,大冬天浸在凉水里手都冻裂了。

他立马换了副面容:“那哪能,原先根本没进私塾的机遇,这不是托了王爷的福分,能在此时弥补遗憾真是,平、生、大、幸。”

他最后四个字咬重了说,尾音还能上扬起来,听起来仿佛是真高兴。

燕随之便问:“‘四书五经’读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