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毛先生还是想得开的,后来他跟我谈过一次,说都是发生了的事,没法翻篇也得翻。他自己已经尽到了作为父亲的责任,至于我太太的事情,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后悔,我们不能怨死人,也不能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啊。人生在世,总得往前看吧?”
程姜评价他说得对。猫老头能这么想真是好事。
沈霁青的复健按部就班地进行,每天都按照出院时医生的教学指导活动伤处周围与弯曲手肘。
受伤的地方像是生锈的齿轮,有时候怎么扳也扳不动,似乎还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
“你别跟那手较那么大劲儿。” 程姜一只手在点开在线词典,另一只手腾出来轻轻推了他一下,“罗马又不是一天建成的。”
“罗马是罗马,手是手啊。”
话虽如此,不是罗马的肘关节确实在90度的位置卡了两个星期才得以继续转动。因为这个,沈霁青喋喋不休好多天,最后还兴致勃勃地和程姜分享经验:
“就好像电影里主角即将突破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体里的阻碍微微减轻了,然后全力一搏,就可以完成一次升级。”
他把手举起来给程姜看,后者小心地托起他的大臂仔细看了看,伸手摸了摸上面凸起的一小块皮肤。
那里有一枚撑着皮肉凸起来的小钢钉,像是藏在里面的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出来,却被死死压在血肉里,显示出一种惊悚片特有的特效感。
*
沈霁青再一次在夜半醒来。
不是因为噩梦,也不是因为需要解决生理需求,只是倒计时走到了尽头——吧嗒——睡眠时间结束了。他没来得及睁眼就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在身边摸索,及手处是带着凉意的空荡荡的被褥。
沈霁青需要把手在那里搁一会儿才能意识到程姜不在这里:程姜从未留下来过夜过。
他踢开被子,去床头柜上摸自己的手机,花了半分钟等它打开。
凌晨四点,还早,但他也知道每次只要他夜里一睁眼,就再也不会睡着了。他把手机放回原位,躺回已经积起了一些温度的被褥里,把身子蜷缩起来。
他想象几个小时后从客厅响起有人轻手轻脚走动的声音,电饼铛上滋滋冒油。也许程姜会煎鸡蛋,其中一个会是一个糖心的,那是他对程姜说他喜欢的口味。程姜还会熬粥,前一天是白米粥,今天可能会混合一点玉米。他不怎么讨厌玉米。
程姜从来不会主动叫他起床,因为总是希望他能多睡一会儿。
在程姜还不存在的每一个不用强迫自己起来上班的日子,他都愿意一整天一整天地躲在床铺上,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现在程姜是他每天起来的理由:每一天都是他自己一听见厨房里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来的时候就爬起来,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跑到程姜背后去抱他一下。
他会笑嘻嘻地说:
“早上好呀。”
程姜会抿着嘴笑,然后他们会交换早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