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别来的为好。
想必现在你也知道了这个月7日在卢沟桥发生的惨剧,日在天津的华北驻屯军已是蠢蠢欲动,黄秘书长(1)前几日已然决定疏散。今日清早,我还看见装着满满当当古籍的马车沿着我曾经带你走过的小路晃晃悠悠地出了校。
这些日子我在北平遛弯之时,也已隐隐嗅到了那种腐烂的腥臭味。若是,我是说若是——不过想来也会是迟早发生的——日对北平下了手,这千年的古都,怕是只能负隅顽抗。
哎,论起这个,我能说上数千字,可这都不算是重点,我只想说,你别来北平了。
小乖,早点回武汉,等我过几日也撤离后,南下去找你。
汝爱(你怕是又要说我脸皮忒厚)沈赟
三九年七月二十八日午后
年轻人放下钢笔,端起瓷杯,定定地看向窗外。
他看到北平夏日的阳光炸咧咧地照耀着,蝉鸣像是在怒斥着什么,有一只麻雀机警地立在枝头,那是去年他和秦岫确认关系之后回来种的一株银杏。
他和秦岫认识,就是因为一张银杏书签。
他低下头喝了口茶,又一次想起了那天的武大,按理来说牵牛花是没有香味的,可是他每次想到那个画面,就仿佛能闻到一种淡淡的香气。
或许香的不是花罢。
他不自知地笑了。
那是一个有着薄薄雾气的早晨,山林之间氤氲着若隐若现的晨光。我下了山,去山脚的小镇买些日常用品。
随导师考察已有两个月有余,因为铁路的缘故,本来一个月前就可以去北平找那家伙的,却不得不继续呆在山里,连封信都发不出去。
还不知道那家伙得多担心。
一想起那家伙,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有时也是恼他总是以逗趣我为乐,却也不是真的恼他。
想着想着,已是到了山脚。
这段时间过得跟不问世事的山林隐士似的,倒是有些看不懂那些人在干什么了。
我看见有人带着鼓鼓囊囊的布袋,一家子匆匆忙忙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平日里坊间碎嘴的大爷大娘神神秘秘,脸上带着一种辨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的神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恐惧的紧张,像是被拉到极限的弓弦,就等着绷断的瞬间。
我到了小镇里的收发室,一眼就看见了那封画着银杏树叶的信封。拿起来,摸了摸那只画的栩栩如生的银杏叶,指腹下的信封沾了许多的灰尘,还有干涸的赭褐色液滴,真是不知道这封信在路上经历了什么,看上去竟然和古董一般。
嘴角的笑似乎是乘我不注意偷摸着爬上来的,心情变得很好。
“……北平,日本人……”
我听到门外有细细碎碎地讨论声,依稀听见了零碎的几个词。
“……轰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