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当我长到了能够完完全全读懂那本书的年纪,也在学校里待过两年以后,我才明白他描绘的那个神奇的学校仅仅存在于书里。

我曾经偷偷跑回大房子去看过几次,那个矮墙已经被加高了,因为有外面人翻进来偷东西。

听别人说这个时候,我当时觉得□□的人一定是他,是他为了赴我们的约定才冒险的,一定是发现我不在那个地方等他,才决定偷偷溜进屋子里面去,他只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忘了约定。

这只是我的猜测,事实上也证明那只是一个孩子因为愧疚感而不断反省的幻想罢了,早在这以前,也许是我们分别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严格要求我,在我做完课时作业之后,教我奥数、教我弹琴、教我书法。她是一个很有才华且有才气的女子,但她作为一位母亲并没有什么天分,带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固执,她固执地规划着我的每一分每一秒,甚至固执到对我在学校认识的朋友都加以牵制。

她把她在这个小小县城难以发挥的才华全部施予我,我成了她体现自己能力的绝佳展示品,成为她可以追溯以往辉煌的时刻,成为她把自己从一群无知的女人中间择出去的时候。

偶尔,我在感到痛苦的时候,也会替她痛苦——她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了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用自己巨大的牺牲来换取对方的小小的怜悯。而现在,她又再一次重蹈她前二十几年的失败。

父亲有一个秘密,我是知道的,我相信我的母亲也知道,她只是假装不知道。这个女人真的是可怜,她只能默默地把染了浮夸的香水气味的衣服给扔进盆里,然后狠狠地倒上半袋洗衣粉,使劲的搅动衣服,看着自己的手臂红肿,变得奇痒无比。

她不揭穿谎言,只折磨自己,换取那个人一个不忍的眼神。

有几日,她恍惚的很,接我放学的时候总是要绕着着一大圈,是和回家相反的方向,行驶了几公里之后才停下来,把车靠在路边,撑着脑袋看向窗外。

她望的是一个女人。每一次,我们去看的时候,她总坐在那一座矮平房前,灰扑扑的砖墙砌成女人的背景,一头蓬松的头发,长裙贴合着娇小的身材,手里绕着织毛衣的线团,没有针。

她好像是一幅画,无论我们去多少次,她都是那个样子,把毛线团散开,再把线重新缠成团。

当时我并不明白母亲带我去见那个女人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母亲望向那个女人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以为像她那样的女人一定会去大闹一场,但她每次看一会儿就默默地开车回去了。

我的好奇心在作祟,在疯狂的怂恿我去一探究竟。

我撒谎瞒过了班主任,趁着上课的时间骑着我的自行车疯狂的驶向目的地,风声呼哧呼哧,我的心脏也砰砰地跳。

假装打前门公路经过的时候,女人果然坐在那里,她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盯着她看。最终我决定绕一周房子看看有没有能够偷偷溜进去的地方,一层的矮平房,前面开了两扇窗子,房子右侧紧接着菜市场,左侧开了一口小窗,我趁着左右没人的时候踩着自行车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