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日,我那没有出路的愤怒和无力,我怨他看不清,我怨我没能力阻他一厢情愿,我,口无遮拦,说他与母后之间不清不楚,是为龌龊。

其实我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按到树干上,一手横于颈项前,呼吸不畅的时候,他的眼神那么,我也说不上来,是失望么?还是痛心?

是怨我不明白么?可他,也不明白我的心意啊。

至于肃王的出现,甚至混乱中杀了聂宇的事,其实是始料未及的。

我是一直暗中襄助大哥,可我没叫他去林场,我更不可能料到他出现得时机那么寸,夫子就以那逼迫不敬的姿态,出现在赵辰翰的人马面前。

之后的一片混乱也像一场乱梦,聂宇死了。

我指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肃王多少能牵制夫子,走向权力巅峰,或者说权势深渊的道路。

但我忘了,我大哥小时候,功课也一直是吊车尾。父皇就曾评他,勇武有余,智谋不足。

哎我有何颜面嫌弃他,我连张弓都拉不开,勇武都没有余。

我究竟为何想要本该给我,但过去我没有时也并无太多痛苦的实权,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我还有些抓不住。

但夫子对我的不满与怒火,已经是明面上,仿佛丝毫不顾及昔日情分了。夫子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么?好吧你觉得我要杀你,换我我也不能三天就原谅。不过换个方向思考,只有我是他真心相待的人,他才会觉得受伤,所以,他起码曾经待我,是真心的——哎,受之有愧的慈父之心。

他已好几日称病未来上朝,自然地,也未曾入宫。

但山不就我,我可以去就山啊。

在宫里内库翻了半天,选定了这幅《秋郊饮马图》,驰马出宫去,打算来个千里认怂,哦不,可能也就几里地,到摄政王府。

即便是真病,就算我只是个傀儡皇帝,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这王城之中,还没地方能拦得住我去,也没人能拦得住不让我见。

我没有在前厅等他,直接来到后院这处带着葡萄架的小院子。虽则是有些失了礼数,但这处小院我少时常来,夫子处理折子时,我便在一旁读书习字,功课完成时,夏天还可命人采摘了院里的葡萄洗来吃。

即便有人想要通传,他们的小碎步也比不得我的昂首阔步。

所以我只见葡萄架下,竹制的藤椅上,他一手平放在躺椅扶手,另一手虚按在书册上,书册覆在前胸,随着清浅的呼吸缓缓起伏。面容倦怠,那苍白的神色,微微干裂的嘴唇,确有些病容。

遥遥看到那抹躺椅上的影子,我便放轻了脚步,大概也是因为在自己熟悉的府邸,长治久安的京城,他似不若往常那般警醒,我猫着脚步走到他跟前,他也无有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