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濛冲他弯唇，眼睛里落满细碎闪耀的星星。</p>
他问他：“我住这间，行吗？”</p>
注定不平静的一晚，两人光是拥抱就花去不少时间。</p>
傅宣燎呼吸急促，连声音都带了哽咽，抱着时濛一会儿说“谢谢”，一会儿“对不起”，语无伦次。</p>
好半天才平复情绪，傅宣燎弓腰趴在时濛肩上，像个难哄的大小孩。</p>
被问到什么时候看到的，时濛轻轻拍傅宣燎的背，说：“早就看到了。”</p>
在他回枫城处理事情的当天。</p>
傅宣燎哼了一声，有不满却不敢发作似的：“那现在才来？”</p>
时濛说：“比赛结束了。”</p>
“哦。”傅宣燎佯作不满，“忙的时候不理我，不忙了才想到我，那叫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p>
时濛看穿他的故意，心说幼稚，却遂了他的心愿，说：“钥匙一直带在身上，比完赛时间还早，就先回去收拾……”</p>
没说完，就被傅宣燎接过话去。</p>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说，“你不需要解释。”</p>
你什么都没做错，你那么好，我可以自己发现。解释这件事对你来说，从头至尾都不需要。</p>
而这话，令时濛想到从纸盒里找到的另一样东西，来自傅宣燎的一封信。</p>
傅宣燎显然没什么写信的经验，格式乱七八糟，字倒是方圆端正，一笔一画。</p>
他在信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近发生的事，梦到的人，还有期待的未来的生活。</p>
他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放我进来，希望你不会。你不需要后悔，而且后悔这件事不适合你，交给我来就好。</p>
他还说：你可以不那么快原谅我，可以让我有危机感。我会有所准备，这样被丢到水里时，就不至像不会游泳的人一样徒劳扑腾，而是会飘起来，游回岸边找你。</p>
如同替时濛解决关于“想过有他的人生还是没有他”的难题，傅宣燎强硬回答——无论哪段人生，我都会把你找到。</p>
时濛觉得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p>
抱够了分开，两人一起收拾衣物，不知谁起的头说到距今已有十二年的那次冬令营，傅宣燎好笑道：“人家都是初三或者高中生参加，你一个初一新生，凑什么热闹？”</p>
时濛像是为在山里迷路感到丢脸，半晌才吭声：“当年，要不是因为你……”</p>
傅宣燎当他埋怨自己，解释道：“我没想到你会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在山脚下转了好几圈，才耽误了时间。”</p>
时濛听进去了，然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p>
接着出口的不是“没关系”，而是带着笑意的两个字：“笨蛋。”</p>
晚上躺在新床上，两人都有点睡不着。</p>
干脆续接下午没说完的话题，傅宣燎问时濛比赛画了谁，时濛掀眼看他：“你。”</p>
惊喜来得太突然，傅宣燎不敢相信：“真的？”</p>
“嗯。”时濛说，“寸头好画。”</p>
傅宣燎又泄气，抬手摸了摸扎手的脑袋，自我安慰：“也算发挥作用了。”</p>
后来是傅宣燎先入睡。</p>
他睡相很好，摆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时濛侧身枕在他手臂上，空着的手也去环他的腰，紧贴的姿势。</p>
然后闭上眼睛，从一数到一百，睁开眼，那人还在。</p>
像雪后天晴，随着积雪融化，疼痛渐行渐远。</p>
像万物复苏，心跳也活了过来。</p>
傅宣燎总是千方百计地打探时濛对他的爱，不惜牺牲尊严交换。</p>
可是时濛有那么多的小秘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p>
比如下午的那场比赛，原本定的是画自己，马老师说自画像容易出彩得高分，时濛苦苦钻研了几个月，上场拿起画笔却改了主意，将那天推开门看见的刚剃了寸头的傅宣燎画了下来。</p>
因此变数，时濛气自己的手不听使唤，也气傅宣燎用美色扰人心乱，所以出来的时候没给他好脸看。</p>
再比如，几个小时前提到的那场冬令营，时濛压根也没在怨他没早点找到自己。</p>
时濛想说的是——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报名。</p>
要不是因为是你，我不会收下那把钥匙，更不会出现在这里。</p>
夜深，时濛做了个有关假设的梦。</p>
假设没有那些坎坷的命运劫难，他们相识于幼年，那傅宣燎必是他的英雄，脚踏七彩祥云而来，化解最后一丝阴霾。他们会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人生路上的酸甜苦辣，离合悲欢。</p>
而时濛也不会在半途要求下来，让自己留身在无边的黑暗，只要趴在他背上，保持依赖，就可以安然走到故事的结尾。</p>
毕竟每个梦，无论是好是坏，所有浓墨重彩的部分，都与他有关。</p>
醒来后，时濛看见傅宣燎撑着脑袋侧卧于旁，笑得比外面的太阳还要灿烂。</p>
没等时濛说话，他率先开口：“我忽然想到，昨晚少说一句话。”</p>
时濛眨了下眼睛。</p>
谢谢，对不起，还有……</p>
“我爱你。”傅宣燎深深看着时濛，不厌其烦地重复，“我爱你，我爱你。”</p>
时濛则抬起右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让每一根线条、每一处棱角都与画纸上的重叠，仿佛经历风雨，走错过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觅得妥帖的圆满。</p>
一个吻不偏不倚地印在傅宣燎的脸颊上，安静片刻，傅宣燎挑眉：“就这样？”</p>
时濛知道他在等什么，还是扬起唇角，说：“早安。”</p>
然后在清晨肆意倾洒的阳光下，在交织的呼吸和心跳声中，轻声应道——</p>
“我也是。”</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