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贞微笑,“你是年纪越长,心越硬了。”
“年纪越长,越知道自己力不能及,心里不能再盛那么多人了。”
“是这个道理。”吉贞道,“此去保重。”
徐采和她对视片刻,忽觉颈间一凉,以为是飘雪,原来是被风吹落的梅花瓣,他掸了掸衣领,欲伸手,不应该,欲开口,又无言,一双依旧温和明亮的眼睛,只能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保重。”
吉贞起身目送他走,突然想起一事来,笑道:“你的破阵乐,才奏了一半。”
“特地留了一半。”徐采道,“若有缘还能再见,奏另外一半给你听。”
周里敦此行自有侍卫护送,徐采二人离宫之后,被侍卫簇拥上马,待要离去,见一名梳着妇人发髻捧着包袱,拎着裙角奔来。徐采认出是贺氏,将缰绳交给侍卫,下马对贺氏拱了拱手,诚挚地道谢:“这些日子多谢娘子照拂,娘子保重。”
贺氏固执地摇头道:“郎君,我已经嫁给了你,自然要跟你去岭南。我家里还有兄弟,爷娘衣食无忧,也愿意放我跟你去的。”
徐采道:“我在贺府,不过是换个地方做囚犯而已。夫妻一说,都是权宜之计,娘子请自行嫁娶,切勿以我为念。“见贺氏脸色微变,眼看泪水就要下来,他索性道:“我在岭南已经娶妻成家了,此事强求不得,娘子快回去吧。”连贺氏递来自己亲手裁的鞋袜衣裳都不肯接,上马扬鞭而去。
回到岭南,已经是和煦的春日。萧侗这些日子如坐针毡,得闻徐采回来,如遇救星,不等徐采缓过气来,便传召他密会。徐采进宫,皇帝却不在政事堂,固崇令他禁声,将他自角门引入皇帝寝宫。“外面有许多侍卫。”固崇轻声道,”舍人和陛下说话时,可要当心。”
“陛下。”徐采满腹疑窦地审视着皇帝苍白惊慌的面容。
“徐舍人。”皇帝冰凉的手抓住徐采,“近来戴申派了许多人守在宫中,轻易不许我出殿,也不许姜绍等人来见我,这可怎么是好?”
徐采心里一沉,“戴申说什么了吗?”
皇帝看见徐采那副凝重的神色,不禁一个战栗,“他什么也没说……是寿光去了太后那里,逼迫太后来劝朕禅位给戴申。”
恐怕不只是禅位。以寿光的性情,皇帝若是不从,她下毒手刺杀亦有可能。
徐采望着窗格透进来的微光,陷入了沉思。皇帝冰冷的手上湿汗淋漓,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徐采攒眉看了皇帝一眼。
“朕还有姜绍,”皇帝六神无主,见徐采不语,他自言自语,“固阿翁在神策军中也颇有几名亲信,朕可以先下手为强,捉拿戴申……”
“拿不住戴申,反惹来杀身之祸怎么办?”徐采道,“一旦戴申公然叛乱,温泌的大军立即会挥师南下,到时候强敌压境,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