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儿大着胆子找上来,见到戴申那个表情,更畏缩了,垂着头走到戴申面前,她嗫嚅道:“郎君回去吧,娘子等了一整天了。”
戴申饮尽剩下半盏酒,那股清冽的芳香早已散尽,喉舌间淡而无味。他忍气说:“你先走吧,我稍后就回。”
“郎君跟奴走吧,”莱儿锲而不舍,“娘子今晚有极重要的事情……郎君回去就知道了。”
“走吧。”戴申丢下酒盏,先一步走下楼去。
乘着月色进了家门,戴申闷头沉思,并未留意周遭,一脚踏入室内,满眼的红烛,彩绸,他简直疑心自己吃醉酒走错路,又回到了北里,转头一看,庭院是熟悉的,廊下挂着红莲般的罗纱灯笼,仿佛盈盈漂浮在水上。
“你这是干什么?”戴申站在门边,扶着额头,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秦住住穿着红罗衫,翠绿帔,手执纨扇端坐在床边,那样娴雅又贞静优美,她轻轻放下纨扇,唇边的面靥随着微笑徐徐绽放,“郎君,”她的声音如水,在静谧的秋夜流淌,“你说过,等回来就成亲。我得知你要归京,已经都置办好了,今天就是吉日,所幸你回来得还不晚。”
戴申此生都没有见过这样荒谬的事。他张口结舌,半晌,才沉声道:“你是吃醉酒了?”
“合卺酒有,”秦住住指了指案上的一双金杯,“你还没回来,我怎么会独自喝?”
那对金杯,令戴申想起了寿光。他顿觉难以言喻的难堪和愤怒,走过去将秦住住的纨扇扯过来丢在地上,“这就是你说的重要至极的事?你耍我吗?”
秦住住愕然看着落地的纨扇,再抬起头来,她忍着即将涌出的眼泪,竭力平静地说:“我盼了多年的承诺,不重要。我被抓回教坊受尽□□,也不重要。我不知道对郎君而言,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我在岭南时,军务繁忙,等收到信时,你已经被救出教坊了。”
秦住住死死盯着他,“我被救出教坊,此事就此了结了?萧茂英害我,你全然不放在心上吗?”
“你现在安然无恙,又何必耿耿于怀?”
“好,”秦住住的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又迟迟不肯离开枝头,“你说不追究,就不追究。”她挺起秀颀的脖颈,拂过乌黑的鬓发,“郎君,你现在应该把我发间的璎珞解下来,行结发之礼。”
戴申接过盘中的金剪,越攥越紧,终究他将金剪放了下来,脸色难看极了,“我不能娶你。”他的唇齿发涩,费力地吐出一句。
随着那道金光自眼前坠落,秦住住的泪水瞬间涌出,她含泪对戴申冷笑,“你总算说出口了?怎么,你想娶萧茂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