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佶闻言,再好的隐忍功夫也没用了,勃然变色道:“陛下,臣年近六旬,戴申不过一个黄口小儿,要臣听他调遣?臣节度西川数十年,征战沙场近百次,还从未屈居人下,陛下要以戴申为主帅,是信不过臣吗?”
温泌有一阵没说话,听到这里,突然一阵闷笑,他乜斜郭佶,说道:“使君上次拿起刀,是十几年前了吧?西川久无战事,使君安泰惯了,心宽体胖,髋肉丰盈,骑在马上,还能如当年一般矫健敏捷?难道使君打算做个只稳坐中军帐的主帅?”
郭佶对温泌怒目而视,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怎么,武威郡王讥讽我衰老?你我何不出殿一比,看我这个痴肥的老东西能不能将你打落马下!”
温泌长腿一抬,作势就要起身,“郭使君可要说话算话,若我将你打落马下,你就乖乖做我的副将?”
郭佶哪肯真刀真枪地比试?他板着脸,冷哼一声,“要比也是出宫比,在御前动刀枪,你将陛下置于何地?”不忿被温泌贬低,他故意将温泌一打量,摇头笑道:“武威郡王要做这个主帅?我时常听说武威郡王年轻气盛,性情急躁,你来统领全军?别说陛下信不过,我第一个不服。”
温泌道:“不服就打嘛。”
郭佶眯眼道:“行军打仗不是两小儿斗殴,使君还是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
温泌嗤笑:“郭使君连赤手空拳斗殴都不敢,还妄想去迎战十万敌军?岭南湿热,遍布毒瘴,使君肥胖,若热着了,或是染了时疫,可没有药救命!”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吉贞冷眼旁观。温泌到底胜在年轻,人比郭佶高,嗓门也比郭佶高,脸皮极厚,挖苦起人来专挑别人的缺陷,尖酸刻薄得可以。眼见郭佶节节败退,吉贞蓦地开口,“听闻河东一役,武威郡王险些沦为戴申刀下亡魂,当着全陇右军的面落荒而逃,武威郡王要强行做主帅,神策军岂能信服?连普通士兵都不服,谈何治军?”
温泌一张脸霎时变得又冷又硬,僵了很久,他喉头一动,“托殿下福,”齿缝里迸出一句,“臣侥幸捡了条命回来。”
“行军打仗,最忌将帅不分,指令不明,诸镇联军,原本就容易各自为营,沦为一盘散沙。”徐采道,“两位争执不下,不论以谁为首,都难服众。依臣看,陛下可遣金吾大将军姜绍为主帅,统帅五千禁军。姜绍亦身经百战,性情沉稳,神策军,及各镇边军,都可听从姜绍指挥。诸镇联军,以禁军马首是瞻,陛下、殿下,郭使君与武威郡王,”徐采依次看向众人,“诸位认为臣的提议可有道理?”
姜绍为统帅,驱策诸军,也算名正言顺,总比被郭佶或温泌夺取统帅之权的强。事到如今,吉贞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道:“这样很好。”皇帝对吉贞言听计从,也频频点头,“朕看这样很好。”
这样一来,还有什么好处可捞?还得听姜绍指挥。可又实在没有理由反对,郭佶的热情瞬间降到最低,勉强道:“臣久疏沙场,年老体衰,可遣副将付尧臣同神策军一道自利州南下。”
徐采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紧逼上来,“郡王可要亲自统御平卢军?”
又要借我来牵制郭佶,又怕我压过戴申,从岭南讨半点好处,做你的春秋大梦!温泌“哈”冷笑一声,“禁军、神策军、西川边军,已经足够了,平卢军还凑什么热闹?御史之死,臣尚未脱罪,不敢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