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怀这一觉睡得堪称昏天黑地。

不知是不是先前在病房时,杨书突然提起“母亲”的缘故,他再次久违的梦见那个女人——永远的白色素裙与洗直黑发,明明生了一张美艳动人的脸,眉眼间却永远凝着一股沉凝与忧愁,好似从生下那刻起心里便潜藏着数不清道不明的秘密。

“人总有一天要为了某些东西牺牲自我,无论你愿不愿意,因为有的时候,这件事只能你来,那你就得咬紧牙关挺身而出。”梦境里女人声音沙哑,好似喉咙含着一口痰,听起来格外不真切:“这是你生下来就决定好的命”

生下来就决定好的命?

决定什么,生下来就决定去死吗?

安怀在梦境里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呼吸转为急促。他张嘴企图追问,然而梦境虚幻来去,女人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刹那画面一转,变成了摇摇欲坠的大厦。

穿堂风从周身呼啸而过,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丧尸的饥饿咆哮与人群绝望的嚎啕大哭交织在一起,将整个梦境搅成一团绝望的末日光景。

就见玻璃破裂的窗户边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男人,他半个身体落在屋外,朝下深深俯望,下方的丧尸宛如深渊下冒出头的厉鬼,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仿佛看不到半点平地——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不能一个人做主!”

“时机还不成熟,不要冲动!”

“谁快去把他拽回来——”

……

密密麻麻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卷了过来,仿佛梦境被撕裂开一道口,从不知名的深处破开虚幻与真实的屏障,凝成一根尖锐细长的针,狠狠刺进安怀的大脑。

什么时机?为什么不能一个人做主?

哪里不成熟了?

——这都是什么地方?

所有的困惑堆积在大脑,连同梦境都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就在钝疼愈发明显的下一刻,他大脑里突然响起一道模糊的声音——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做什么?安怀悚然一震。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一脚下去你将万劫不复,你依然要这样吗?”

周身如坠黑暗。

最后一刻,只听极其模糊的声音发出一道细微的单音:“——要。”

·

“……怀?安怀!”

“醒醒!安怀!?”

安怀猛地睁开眼睛,眼皮的炙热感与沉重让他视线一黑,蹙眉过了好半晌,才终于看清眼前的光景——既不是天花板,也不是屋内的其他陈设。

率先入眼的是谢远野眉头紧蹙,写满担忧的脸。

他也不知道守了多久,额上布着一层薄薄的汗,眼底的紧张之色在见到安怀醒来时,终于放松下来,唯有声音依然暗哑:“你又发烧了。”

安怀顿了下,心说他不是本来就在发烧么,然而接着他才发现自己身体滚烫无比,大脑昏沉发晕,四肢软绵无力,俨然是高烧才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