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此起彼伏地开始喧嚷的时候,周卿檐开始沉默地凝视着周惟月,直勾勾地望进他镜片后那深邃无垠的眼底。眼镜像是隔绝了他年少时候的满身戾气,被浓缩在漆黑的圆珠子里,再加以镜片为之封存,以至于平日里待人处事的周惟月,淡然得有些冷漠,周卿檐想然他终于找到了他熟悉的周惟月缺少的那一味——他的率性、勇往直前、天真灿漫和无惧风霜。
成长大抵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我们相遇,然后分别,各自改变;你变得不再像以前的你,我变得不再像以前的我。可时间的指针兜兜转转重新相遇在一块儿的时候,我们却试图从彼此身上掘出,内里熟悉的青稚和曼丽。
“哥?”
或许是他这么盯着看的时间过于长了,背部被日照泛出薄汗,濡湿地紧贴着衬衫,周卿檐总算是移开了视线,不置可否地笑了声,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刻度,“一点点。”
“也就一点点生气。”他补充道。
虽说岛屿僻壤但商业街里店铺繁复,该有的一个也不少,人来人往的,只要踏入地界马上就能闻到街角一家卖小笼汤包的早餐摊传来四溢的香气,水果铺头就挨在它边上。周卿檐和周惟月到的时候,店摊前站了个提着满胳膊塑料袋的妇女,十有八九是装着蔬菜水果,其中一塑料袋的边缘处露了两株青葱角儿,重量可见不轻,勒得她双臂泛红。
两人在不远处听着她大气不带喘地杀完一通价,把老板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拱手相让了两颗香橙后胜意洋洋地扭头就走。
“老板。”周惟月越过周卿檐来到水果铺前,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傍晚好。”
水果铺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约莫五六十的模样,头发理得很短却不失整洁,可唇周尽然是青青涩涩的拉碴胡渣,形象矛盾,就好比身上分明穿着宽松朴素的棉质T恤,脖颈处套着个破了个豁口的围裙,脚上踏的却是潮流的李宁高邦帆布鞋。
这一点和周卿檐的记忆已经截然不同了,从前的水果铺是一对年轻夫妇一同经营的,两人很恩爱,除去逢年过节会给街坊邻居送水果以外,就是十月二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了。可现在这对夫妻已经不知去处了,还会回来吗?去了哪里呢?这些他都无从得知。
老板擦了擦手回过身,见了周惟月,惊讶地高声“哟”了声:“这不是小周吗?好久不见啊,上次见都什么时候了来着?”
“去年暑假的时候。”
“对对对,”老板点了点头,迭声道,“去年暑假,都一年过去了啊,我可没少听你奶奶叨念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