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见春色 发电姬 5800 字 5个月前

溪风有些疑惑,杏眼望着秦浚:“三个月?”

秦浚颔首,点点头,但更多的,却不透露。

九月,殿试结束,三日后放榜,不出意外,秦浚是状元,年仅十八岁,可是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顿时名噪天下。

远在边疆的侯爷,也专程派人带来礼物。

游街过后,秦浚进宫。

圣人本就喜爱这能文能武的少年,这一次选出的最优秀的文章,是他所写,既在意料之中,也令他欣喜万分。

自然,本来秦浚是能从武的,只可惜忠勇侯府情况特殊,才不得不走文举,圣人心中又掺杂几许愧疚,他问秦浚:“你可还有什么赏赐想要的?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尽管提!”

顿时,朝臣面色不一,只觉圣人的偏爱过头了些,这隆盛朝出的前面八个状元,哪个有秦浚这样的待遇呢?

朝臣都屏息,相互换着神色。

便看状元郎穿着大红衣袍,面如冠玉,姿容甚美,他抬手一拜:“回陛下,臣无他求,却想为一人所求,望陛下恢复此人的良民身份。”

圣人一愣:“哦?他是犯了什么罪,不能当良民?”

秦浚说:“她本也是良人,只是家境窘迫,不得已,卖了死契,成了奴籍,臣愿她能脱离奴籍,成了良人。”

此话一出,朝臣皆是一惊。

关于废除死契之事,朝堂上至少吵了五年,有了章程也被毁掉,但圣人显然是有心为之的,不然也不会与朝臣们对立,拖了这么久。

从国之利益看,只有废除死契,不少人才能回到土地,创造更多的粮银。

可陆系养了一支一千人的家兵,都是死契的,如果此时废除死契,他们将大白于天下。

便立刻有陆系朝臣出来:“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此间干系重大,可是祖宗定的,不能随意修改!”

毕竟,一旦第一个人脱离死契,成了良人,有这个破例,接下来,就会有越来越多签了死契的奴隶,成了活契。

这场对决,对外戚极为不利。

堂上纷纷扰扰,而秦浚只望着高坐在首的圣人。

他如何不知道如今的情形。

这是他初入朝堂,给圣人的一份“礼”,他递出一个废除死契的口子,圣人多年无法废除死契,心中也是烦闷的,那就由他破釜沉舟,即使是为忠勇侯府树敌,但即使忠勇侯府长袖善舞,也不可能揽来太多关系,不如不要。

现在的朝廷,就需要他这样的人。

除此之外,驱动他做这件事的,还有私心。

只属于溪风一人的私心。

他无比的清醒。

圣人瞅着这孩子,眸底的神色几经变化,笑了笑:“朕金口玉言,刚说了要给状元郎赏赐,状元郎求过来了,朕怎么能不答应?”

朝臣:“陛下!”

圣人一挥手:“行了,不用劝了,朕心意已决!”

今日,他就要拟下这道圣旨。

持续五年的废除死契改革,终于迎来它的转折,自这三年后,死契这一约法,被摧枯拉朽,连根拔起。

外戚和皇权的对决,皇权拿下第一场胜利。

当下,这还只是个开端。

溪风在纸上填一样花色,忽的,烟雨撞开房门冲进来,神色是未曾有过的激动、慌张、震撼:“圣旨!圣旨来了!”

“圣旨?”溪风站起来,又问,“圣旨?”

单看她接连反问两句,就知道,她是不信的。

烟雨狂点头,这种平日里,只能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说的东西,她也是第一次见:“就是圣旨!我们快去接旨!”

溪风冷静下来。

她想,就算真的是圣旨,她去接什么旨呢?

怎么会和她有关系?

所有念头,在看到那宫人旁边的秦浚时,都得到了解释,定是秦浚向圣人求了什么,便看他还穿着大红底的进士冠服,朝前走来,就站在她身边。

两人一起跪下。

宫人拉着嗓子,宣读圣旨。

这圣旨越读,侯府堂前跪的人,神色越奇怪。

王芳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接圣旨,居然是为一个丫鬟脱离死契,难怪姑母说,这个溪风不简单,竟能这般笼络表哥的心。

而王氏虽不是第一次接圣旨,却也冷笑着。

“钦此!”

宫人合起圣旨:“民女溪风,还不快快接旨?”

溪风双手高抬,接过圣旨。

她忽的觉得这圣旨很沉,盈了满手,她看向一旁的秦浚,秦浚只弯起眉眼,对她笑了笑。

至此,溪风终于是彻底摆脱死契奴籍。

她从来没觉得脱离死契奴籍,是多么重要的事,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好事。

她的命,不再能任侯府随意拿捏。

是秦浚为她求来的。

不过几天,官职分下来,秦浚为从六品翰林院编修,官职不高,却能经常在圣人面前露脸,起草圣旨,记录言行,受圣人重用,在此位置上的,后来都能去不错的官职,而不是外放当县官,这官职的好坏,从当年的陆国舅,也是从翰林院编修做起的,便可见一斑。

王氏于这些事上不懂,只觉得秦浚为了一个从六品的官职,镇日要出门,便心生不快。

但如今儿子是朝廷命官,她也就不能再肆意阻拦了。

这般过了小两个月,入了冬,天气转寒,却说王芳菲给秦浚做了几件衣服,秦浚没收,王氏就命人拿去琳琅轩,只是,琳琅轩也不收。

这可落了王氏的脸面,只以为溪风吹枕头风,让秦浚没法对王芳菲有好感。

这一日,秦浚去上值,王氏和王芳菲坐在雅元院正堂,把溪风叫去。

她冷笑着对王芳菲说:“教教她规矩,免得到时候世子娶了正妻,她还敢从中作梗。”

秦浚发过狠,王氏是没法再拿绝子汤做文章,但大宅院里能使的,可不止绝子汤,她自有办法让溪风难受。

她和王芳菲二人坐在屋里头,待溪风到雅元院门口,黄鹂只好抱歉地说:“夫人说,让姑娘等一会儿。”

溪风温和地回:“好,辛苦你了。”

只是这“一会儿”,未免太长了些。

她站着站着,天空慢慢飘起了雪,在这般冰天雪地里,就是身子再强壮的人,牙关都得颤抖起来,整个人像跟冰柱,手脚都发凉。

烟雨想拉溪风走:“我们回去吧,不等了!”

溪风轻轻摇头。

她隐隐感觉,现下,王氏和秦浚之间,完全变成围绕她展开博弈。

她能转身就走么?能,但后果是谁来承担?秦浚,只是如今他在翰林院当值,不应当有这么多烦心事。

她对烟雨说:“你先走吧,别冻着了。”

烟雨摇头。

溪风叹了口气,雾气弥漫在唇畔。

临到秦浚下值的时候,王氏才松了口:“叫她回去吧,今日也没什么事。”

所以在秦浚回来前,溪风已回琳琅轩,秦浚如果再不悦,却也少了找王氏对峙的时机,不像前几次那么正大光明,失了先机,反而会被王氏训斥一通。

王氏便高高立于其上,随意作弄溪风,秦浚合该受着。

这一点,在听了白羽讲完今日发生的事之后,秦浚就明白了。

他吸着下着雪的冷气,眉头紧锁,却是没想到溪风还得受这种事,她竟也愿意受着,傻的么!

所幸,也早就安排好了。

他踱步到溪风耳房,敲了敲房门:“跟我过来。”

溪风本以为他会问点什么,然而秦浚闭口不言,男子神色沉肃,比她走得稍前了一步,似心情不佳,嘴唇微微抿着。

大雪纷飞,落在两人身上,连廊下的灯笼摇晃着,两人的影子便也跟着晃了晃。

不多时,他们竟然走到侯府大门口,溪风脚步顿住,奇怪地看着秦浚:“世子爷这是……”

秦浚回过头,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她,说:“我们不住这里了。”

不是“你”,是“我们”。

溪风滞住,不肯再往前一步,秦浚料到这一幕,却牵起她的手。

他要和她一起,离开侯府。

溪风想把手缩回去:“世子爷,这不符合规矩。”

若现在离了侯府,置秦浚于何地?难道要让他背上在外头养外室的污名么?

便看那芝兰毓秀的男儿,微微蹙眉,用力地抓回她的手:“我会让自己成为规矩。”

“所以,不会再有人置喙。”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爷:哭哭,老婆被欺负了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