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陶文举之殇

这日晌午,大夫刚上门为陶文举换过伤药,撕扯伤口,疼得他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阵阵嚎叫声从院门传出,听得人瘆得慌,偶有行人从门口路过,也一个个低头加快脚步,逃一般的躲开。

大夫是受了史匡威的嘱托,来为陶文举治伤的。

知情的人不免感慨,别看帅爷平时经常虎着脸训斥人,黑脸凶神恶煞,但心里却宽容厚道,颇讲情分。

少使君平日里对谁都笑眯眯,看似人畜无害,真要犯了错栽到他手里,打起板子来可是毫不留情,任谁劝都没用。

往后在少使君手下做事,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错尽量避免,大错更是不能犯,否则鬼知道哪天板子会落在自己的屁股上。

陶文举这次受了五十大板,还有力气哀嚎,已经算他命硬。

换做别人,挨完这一顿,只怕可以直接拉到城外埋了。

大夫走后,陶文举有气无力地趴着,下身盖着薄被,头发披散开,好几日没有清洗过,头油黏了厚厚一层,散发一股熏人气味。

身下垫的布,还是会沾染血迹,两三日就得换一次。

等到伤痛缓和些,陶文举嘶哑嗓音喊道:“拿酒来....拿酒来....”

过了好一会,仆人才慢吞吞送来酒壶。

陶文举一把抢过,猛灌一口,血丝满布的眼睛怒视他:“蠢东西,磨磨蹭蹭的,想渴死老爷?”

仆人垮着脸,不高兴地道:“陶老爷,您也别骂我,到了这地步,您在这宅子里吆喝一声,还有人能应和,已经算不错了。”

陶文举咕嘟咕嘟灌下半壶黄酒,胡茬上还挂着酒液,怒骂道:“狗东西!还敢还嘴?”

仆人也恼了,两手往胸前一抱,站在床榻前,没好气道:“反正我最后伺候您半日,爱怎么骂随您便吧!”

陶文举趴在床上,气得哆嗦起来,拍打床沿愤怒道:“谁让你走了?给老爷老老实实留下来!当初我可是给了你半年的工钱。”

仆人“嘁”了声,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钱袋,掂量掂量,想了想又从里面掏出几枚钱币塞进怀里,把钱袋扔到陶文举的床头:

“陶老爷,小人也不敢坑您的钱,小人在您府上干了一个多月,加上伺候您这几日,拢共收您一个半月的工钱,其他的还给您。”

陶文举咬咬牙,艰难翻动身子,带着央求意味道:“你留下,我付你双倍工钱。”

仆人还是摇头:“对不住了陶老爷,您这份差事小人当真干不了。谁都知道您犯了事,差点要掉脑袋,小人刚从陇州逃命过来,还想在这安安稳稳生活下去,可不敢胡乱沾染官司....你们大人物的麻烦,小人承受不起。”

陶文举嘴皮子抖索着,怒从心生,想喝骂几句,牵动伤势疼得龇牙咧嘴。

仆人笑道:“陶老爷还是安心歇息养伤吧,火气大伤身,您这伤还没好,别待会又气出毛病来。

还好您伤在屁股上,那地方就是两坨软肉,打烂了也不要紧,养几个月也就长好了....

不过瞧您那伤势,好了以后肯定要留疤,其实也不打紧,谁也不会扒掉袴子瞧你的屁股不是....”

仆人站在床榻前,嘟嘟囔囔说了半天,气得陶文举想爬起身打人。

当初他到人市上挑人时,特意挑了个能说会道的,想着往后带出门办事方便,在家里也能有个说话的。

没想到这会儿听起来,却让他觉得聒噪吵闹,心里烦躁无比。

“滚滚!”陶文举抓起一只鞋子朝他扔去。

仆人扭身躲开,又捡起鞋子扔回去,笑道:“陶老爷您歇着,小人这就去给您做饭煎药,等忙活完,伺候您老吃完最后一顿,小人也就走了....”

仆人作作揖下去,陶文举愤怒又无奈,一股酸楚情绪涌上心头,忍不住埋着头呜咽起来。

“少使君....您可千万不能忘记,我陶文举为您做的一切啊呜呜呜我的屁股啊”

要是连这名仆人也走了,陶文举又无法下床,往后的日常生活无人打理,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越想,陶文举越伤心难过,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凉。

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外,驾车之人像是个军汉。

一身便服打扮的魏虎下了马车,低声道:“找个偏僻处等我。”

驾车汉子抱拳应道:“是。”

魏虎四处看看,抬腿迈入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