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他又退回去:“您是寿州来的?”

那手艺人表情有些戒备起来了,赵琛见状解释道:“奥,家中姊妹嫁在寿州,路遥水远往来不便,如今三月未曾通信,心中甚是担忧,不知阁下方才所言……”

那人表情缓和了一些:“娘子不必客气,我一个粗人,娘子喊我郑四便是。”

“娘子不知,寿州如今上有贪官下有恶吏,层层盘剥,今岁收成比去岁多了三成有余,交了赋税却也只是勉强饱食。活了大半辈子,要是能选,谁愿意背井离乡?”

他说着竟抹了抹泪。

“老娘年初生了一场大病,欠了债,原是指望着那几分薄田……如今还不上,所幸有我这族兄收留,尚有一条活路,不至变卖了祖上留下的田产。”

“税收这样沉重,缘何不入京来告?”

大楚是有上访途径的,民告官也不稀奇,京中设了登闻鼓、检二院,便是为了受理这样的案子。

郑四叹了口气:“比不得京城,那寿州天高皇帝远,他们官官相护,如何告?那些个乡绅地主读书人,他们又不要交这样多的税。”

“也有乡老们说过要来京城,夏税纳了之后我们百余人上京,还未出寿州,半途便被截了下来,倒是不曾动粗,好声好气劝了我们回来。”

“到秋收时节,税赋便分了等,年纪大的乡老可以少纳些。”

他说到这,结果赵琛已是可以想见,乡民聚族而居的多,乡里能说得上话的,能组织起来人的基本都是年年纪大辈分高有威望的。

这些人得了好处,只会感恩戴德,至于被盘剥的,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如郑四这样家中老娘生病,买药欠债的也是少数。

一鼓作气再而衰,他们能聚得起来一次,却聚不起来第二次。加之百姓对官府天然便有一份畏惧,也怕事后遭报复,这事便没了后续。

赵琛宽慰他:“如今来了京城,定不会有这样的事,您安心便是。”

“是极。”郑四不好意思地笑笑,“瞧我,光顾着发牢骚了。娘子心善,您那姊妹定然无虞,您是富贵人家,料想姊妹夫家也不差,应当是无碍的。”

他这样说,赵琛面色却更凝重了,家境不差的人家无碍,家境差些的却要背井离乡来京城某生。

每回出宫总能遇上些事儿,这次赵琛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和赵璟一同在外头用了午膳才回去。

“杜松回来没有?”

“今日才回京,已是递了牌子明日来见您。”

“让他即刻进宫。”

先前夏收之后,赵琛看账册,淮南西路税少,便让杜衡去打听了粮价,淮南西路的粮价却是几路之中最低的。

物以稀为贵,粮价低侧面反映了产量喜人。

而税收是根据亩产定的,朝廷有严格的定制标准,各地都是秋收夏收之后,视官田产量而定。

民田的产量比不得官田,但这样灵活行事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尤其是年景不好的时候。

这事儿蹊跷,赵琛便又派了杜松出去,他手上得用的人不多,杜家兄弟俩,杜衡稳重些,杜松处事要灵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