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府试2

场中骤然安静,监临官展开黄绸题卷:“首题——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议论声如潮水退去,陆谨言指尖抚过冰凉的镇纸,目光掠过四周。

邻座的白面书生已在奋笔疾书,笔尖划破纸张的沙沙声令人焦躁,而远处角落,有考生正对着题目抓耳挠腮。

陆谨言垂眸,将《大学章句集注》在脑中徐徐展开。

这短短九字,朱熹批注过百行,程颢程颐各有见解,可他不愿重复先贤陈言。

砚台里的松烟墨渐渐晕开,陆谨言提笔悬腕。

他忽然想起前日途经云州文庙,看到碑文上记载本朝最年轻的从四品知府,正是以“明德”破题高中。

此刻窗外风动竹影,他终于落笔,墨痕如游龙,在素纸上写下:“明德非独修身之要,实为治国之基......”

墨汁在砚池中荡开的涟漪尚未平复,陆谨言便听见场中此起彼伏的翻纸声。

那些窸窣响动如同春蚕啃食桑叶,在寂静的考舍间织成无形的网,唯有他案头的桑皮纸依旧素白如雪。

当“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题目掷地有声传来时,羊毫笔杆在他指节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砚台边缘凝着的墨珠却突然坠入池中,惊起满池星子。

这七字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往年应试者多描摹金銮赐宴的煊赫,或是醉心于长安花市的繁华,却鲜少有人触及科举背后的家国担当。

笔尖悬在纸面三寸,墨滴将坠未坠。他忽然想起云州知府衙门高悬的“明镜高悬”匾额,想起夫子说过“文章当如药石,可医天下”的箴言。

羊毫骤然落下,力透纸背:“骅骝踏碎青云路,不羡长安一日春。”八个字如寒锋出鞘,既写尽骏马破云的壮志,又以“不羡”二字道破淡泊襟怀,将个人功名升华为济世之志。

梆子声第三次在贡院上空回荡,陆谨言搁下被摩挲得温润的羊毫,目光扫过案头密密麻麻的草稿纸。

墨迹深浅交错,既有方才破题时力透纸背的浓墨,也有修改试帖诗时轻盈如蝶的飞白,十二张桑皮纸几乎铺满半张考案,像一幅记录着文思跌宕的水墨长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