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下子马车是进不去了。”孟轩撩开窗帘望了眼,无奈地咂舌。
车辕外,人流如织,穿青衫的书生们攥着考篮,脚步匆匆,间或有家长踮脚叮嘱的声音混在喧嚣里。
陆谨言早已将考篮系带勒紧,闻言颔首:“下去吧,别误了点卯。”
两人推开车门,踩在被晨露打湿的石板路上。
孟轩回头对车夫交代:“此处人多,且在附近寻个地方歇着,待散场时再来接我们。”
车夫应了声,便牵着马车往巷口退去。
孟轩掂着考篮的手顿了顿,砚台与竹篮壁碰撞出“嗒”的轻响,像敲在人心上。他冲陆谨言一扬下巴,“陆兄,你看那边——”
顺着他目光望去,长队里的人影子交叠晃动,竟藏着千般模样。
前排有个老者,鬓角霜白,发髻用一根旧木簪别着,佝偻的背脊却挺得笔直,手里攥着卷经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远处,一个梳着总角的少年正踮脚张望,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腰间却挂着个鼓鼓囊囊的书袋,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更有几个中年人混在人堆里,眼角刻着风霜,衣衫洗得发白,看人的眼神里透着几分焦灼,又藏着不甘的期盼。
陆谨言喉头微动。
他忽然想起家乡那些屡试不第的老童生,年轻时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却在岁月里磨得鬓染霜雪,最终困在“功名”二字里,成了旁人眼中的“老秀才”。若他与孟轩此次落榜,十年、二十年后,会不会也变成眼前这般模样?背着“不第”的包袱,在年岁渐长中,把希望熬成沧桑?
孟轩的声音低了些,没了刚才的爽朗:“你说.....那些大爷们,考了多少年了?”
话音未落,几声沉重的铜锣声“哐哐”砸破晨雾,惊得树梢麻雀扑棱棱飞起。
“排好队!排好队!”几个皂衣差役手持竹板走过来,声音洪亮,“后面的人跟上!一个一个来,验文牒、搜考篮,不许夹带!”
晨阳爬过学宫照壁时,考生们已在号舍前的空场上排成蜿蜒的长队。
日头渐渐毒辣,晒得青石地发烫,队列却异常安静——唯有差役们“哐哐”的铜锣声,与衣料摩擦、考篮碰撞的细碎响动,在燥热的空气里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