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蜡丸毒计 黄沙泣血

黄沙漫卷,吞噬着天地间最后的光亮。夜幕沉沉,大漠在风声中呜咽,仿佛在哀悼一座死城的覆灭。

篝火在狂风中摇曳,映出帐篷内模糊的人影。哱拜跪坐在一堆血污未干的狼皮毡上,双目猩红,像是一头困兽。

火光勾勒出他颧骨的阴影,嘴唇干裂,布满裂痕的指尖死死扣着刀柄,青筋暴起,像是随时会将刀身折断。

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刀刃刮过铁片,带着一股撕裂的痛楚。

“我的儿郎,那些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啊,全被这土文秀这叛徒给坑死了!”

城中惨烈画面,犹如一道噩梦般的伤痕,深深烙进他的脑海。

帐篷的另一侧,着力兔沉默地望着他,鹰隼般的目光在篝火跳跃的红光中显得格外冷厉。

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哀恸,只有一抹深思与审视,如同面对一头濒死的狼,判断着它是否还有翻身咬人的力气。

“你前脚走,我后脚到。”着力兔的声音低沉,语气里没有多余的同情,只有锋锐得能割开血肉的冷静。

“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哱拜握着刀的手指猛然收紧,骨节发出“咔咔”一声轻响,像是血与骨正在挤压。他抬起头,眼底燃烧着一丝未熄的怒焰。

“我回到宁夏的时候,城里已经乱了。”

阴云密布的天空泛起轰轰雷鸣,豆大的雨点颗颗落下,溅落在随风摇曳的篝火上,火星“滋滋”迸溅,好似暗夜中的绝望挣扎。

就在这凄风苦雨里,画面被瞬间扯碎,思绪如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扎进两日前——

哱拜回城两日前——

明军营地内,军旗在劲风里翻卷,连绵的拒马交错纵横,似狰狞的钢铁荆棘,紧绷且压抑的气息弥漫其间。

岳震霆冷冷地望着夜色下远方的城池,面无表情。

身后,副将端来一只竹筒,他接过,拔开封口,一颗黄蜡封裹的蜡丸滚落在掌心。

轻轻一捏,蜡封破裂,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纸条,字迹分明。

“宁夏城军心已乱,左参将土文秀愿降,今夜定夺。”

岳震霆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

其妻黄氏身着软甲,英姿飒爽,侧身而出,“这降意真假难辨,此时贸然接纳,恐生变故。不如借势,再以劝降文书搅乱城内军心,让叛军自乱阵脚。”

岳震霆听闻,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抬手,将信纸丢入火盆,轻描淡写地说道:“蝼蚁,何须理会!”

黄氏撇眉一笑 挥动手中令旗,高声下令,“扰敌的良计,继续!”

将士们闻令而动,刹那间,箭雨如织,密密麻麻的劝降文书随着蜡丸飞入宁夏城内,每一枚落地,都如一只无形的毒虫,悄然钻进叛军的骨血之中。

“投降者,既往不咎。”

“明军围困已久,退路已绝。”

“哱拜,已战死。”

“刘东旸已弃暗投明。”

城墙上的守军本还愤怒地将蜡丸踩碎,可不知何时,有人开始悄悄弯腰捡起,迅速扫过纸上的字。

有人将它抛入火中,但更多的人却是沉默地攥紧它,面色复杂。

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黑暗中交换怀疑的目光。

没有人开口承认自己在动摇,可心底的裂缝已经悄无声息地蔓延。

土文秀站在城楼上,面色隐匿在盔甲阴影之中,目光森冷。他无力的凝望着远方,耳边,是寂静无声的夜。

他已经等到了那个承诺中的时刻。一只灰鸽掠过城墙,落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