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辛辣的酒水如同火焰般顺着喉咙流淌而下,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咂巴着嘴回味着其中的滋味。
坐在一旁的古之月则默默地凝视着随风飘扬的酒旗,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天亮见状,拿起筷子蘸了点酒,在桌面上开始比划起来。
他一边画着蜿蜒曲折的线条,一边说道:
“是不是想念洋河大曲啦?别着急,等咱们打回了老家,我一定好好请你喝个痛快……”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他看到了桌沿处用刀刻下的一个“凌”字,上面还残留着刚刚滴落的酒渍。
沉默片刻后,古之月轻轻地抚摸着放在桌上的那把刺刀刀柄,缓缓开口道:
“还记得去年初冬的时候……觅诗专门给乐凌裁剪了一件崭新的棉袄……”
她的话语充满了思念和感伤,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响,瞬间将两人的回忆炸得粉碎。
徐天亮猛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摸索着。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铁皮青蛙,笑嘻嘻地递给古之月,说道:
“瞧,我在路上捡到的这个玩意儿,拿回去给大侄子玩吧……”
话刚说了一半,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酒,随后皱起眉头嘟囔道:
“呸!这西凤酒该不会是掺了马尿吧?怎么味道这么怪!”
门外闪过一群灰布军装的影子。
一队队补充兵反绑着,衣不遮体,面容憔悴,正往营地运。,
而押运的保安团正满口的河南话的脏话,骂着一个跌倒的壮丁,徐天亮眯起眼道:"瞧瞧,新来的雏儿腿都在抖!"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开春要练新兵,都是四川锤子,河南梆子..."
古之月的酒碗顿在半空。
禁闭室铁窗的冰花突然在眼前炸裂——那夜徐天亮塞进来的不只是弹壳,还有张皱巴巴的《新兵编练大纲》。
"周瘸子点名让你当教官。"徐天亮转着空酒碗,"说是带过税警总团的老兵..."
碗底忽地映出个"八"字水痕,掌柜的正在擦隔壁桌的八仙过海雕花。
“这周拐子,尽放屁,我可看见了...看见了...这刚来的...兵...都是白丁,
跟海州军营的兵,能比吗?”
古之月喝的摇头晃脑道,
“你...怎么训练他们,立正...开步走...估计...都弄不明白,跟...这种兵去打仗,会...害死大家的!这...活...没法干!”
更夫的梆子声撞碎寒夜。
古之月抓起酒坛往江心亭走,残酒洒在雪地上像道带血的泪痕。
徐天亮晃着铁皮青蛙哼小调:"正月里来是新春啊,家家户户点红灯..."
西风卷来打更人的号子,隐约是川音混着豫剧的古怪调门。
古之月忽然攥碎冰凌:"过几日校场见。"
徐天亮对着天上的残月举碗:"敬卢排长!"
酒液泼进青砖地面上,二十响驳壳枪的幻影在波光里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