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计中计!汝南王!

他忽然轻轻一笑。

那笑声低低哑哑,先是嗤笑,随后却越笑越大,笑得仿佛带着一股从喉咙深处涌出的讥诮与……苦涩。

“原来如此……”

“原来……真是这样。”

他轻轻呢喃,一双眼重新睁开时,已无初见那份愤怒,只有彻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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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到现在才看明白——”

“我笑他淮北王是登台的戏子。”

“可我又算什么?”

他抬手,轻轻抚过车窗边沿,手指一寸寸下滑。

“他唱的是将心托于百姓之名。”

“我唱的是卧榻旁的忠臣假象。”

“一个在前台呼风唤雨。”

“一个在后台布景张灯。”

“他说‘我为大尧’。”

“我说‘我只救国’。”

“可终究——”

“我们都在唱。”

“唱戏。”

一声嗤笑从他鼻中逸出,落地冰凉。

他靠回车壁,望着车顶那条被烛火映出的梁线,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真好啊。”

“这一出戏,我们配合得太好了。”

“他唱着借剑为名,我唱着顺水推舟。”

“我安排付长功替他登台。”

“我派出高手阻他归京。”

“我假意中立,实则推他上前。”

“可到最后——”

“他死了。”

“我也——唱到尾声了。”

语罢,他静了。

马车轮声,依旧辘辘作响。

仿佛那是一支鼓,打着亡者的丧钟,缓缓为他这个“幕后人”,送终。

……

“墨染啊……”

他忽而轻声开口,声音极低。

“你可知道。”

“本王用你,养你,重你,一步步将你送上谋士之位。”

“可你却是……另一个人在写的剧本里。”

“而你——在为我……搭台。”

“搭得真好。”

他缓缓握起拳,手背青筋微鼓。

“你鼓动我安排付长功,算计淮北王。”

“你放出假情报。以谋士之语,推动我出兵。”

“你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写下我的末路。”

“我真该谢你啊……”

“谢你,让我这出戏,也……唱到尽头。”

“可笑啊。”

“我自以为隐忍多年。”

“自以为洞察人心。”

“结果呢?”

他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苦意极深的笑容:

“我与淮北王。”

“一个死得响亮。”

“一个败得沉默。”

“终究——都是陪他演戏的。”

“好一个……萧宁。”

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语气里,分不清是钦佩、愤怒,还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惧意。

“借刀杀人、隔岸观火、步步为营、坐收渔利。”

“就连我这逃走的路,也早在他算中。”

“康王、墨染、诸葛南……”

“他一个个,早就安插好了棋。”

“甚至连我们的反应,也预演过无数遍。”

“是他啊……”

“是他把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推上台。”

“让我们,一个领唱。”

“一个做尾。”

“他自己,坐在台下,喝着酒,看着戏。”

“最后——”

“赏我们一个‘好’字。”

“再,一剑封喉。”

车厢内静寂如死。

直到这时,汝南王才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如一口埋在泥土下的古井:

“我认了。”

“这一局,我认输。”

“输给了你。”

“陛下。”

“你才是真正的……剧作者。”

“我们,不过是你布景的幕布罢了。”

他语毕,仿佛再无力开口,整个人倚靠在马车之中,如同老去了几十岁,连脊背都佝偻了几分。

只余外头,一道道火光闪烁,兵刃寒光如铁,照得车帘浮浮沉沉,仿佛也照着他这十年来,步步为营的执念与心血——

一夕崩塌。

一朝尽散。

……

马车内。

静得可怕。

帘外,是兵马森然,是火把燃烧,是重重杀机逼近的冷风。

帘内,却仿若棺中。

死寂、昏暗、沉沉如铁。

汝南王仍坐在原地,身披斗篷,眼眸低垂,仿佛一尊失了魂魄的石像。

一炷香的沉默。

忽地。

他动了。

猛地一震,仿佛电流穿体,双眼蓦然睁开,寒光炸裂!

“我还没输!”

他嘶哑低吼,声音仿佛从咽喉中撕扯而出,带着一股死地求生的狂烈!

“我还——没输!!”

他猛然伸手,抓起案前的短匕,一把扎入车壁木柱中!

那一声“哐啷”,如铁破空,震得整辆马车都为之一颤!

元无忌等人听得车内动静,眉头一挑,随即挥手止住将士靠近。

马车帘内。

汝南王缓缓站起,脚步微晃,眼神却愈发灼灼。

他眼中,燃起了一种濒死之人的疯狂光芒!

“是!”

“我输了一局!”

“但我还活着!”

“人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他咬牙切齿,低声怒吼,声音如厉鬼哀鸣。

“陛下确实算尽一切。”

“连康王是他的人我都没料到。”

“连墨染……都不是我的人。”

“但我,还有一人——”

他目光一冷,猛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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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爆出狞光,咬字如刀:

“付!长!功!!”

……

“对!”

“付长功!”

他眼眸死死盯住帘外,仿佛那黑夜中,就藏着一柄未曾拔出的绝世利剑!

“天机山高手榜第十!”

“真正的杀器!”

“我尚有此人未动!”

“那是我留给自己,最后的路!”

“若局已死,那便破局!”

“若局难活,那便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说着,忽地伸手,猛地一扯身后的斗篷,将藏于袖内的一枚白玉哨,拽在掌中。

那是专属密令,只有付长功知晓的信物。

轻轻一吹,哨音无声,唯有特制玉孔发出一种极细极隐的低鸣。

外人听不见,唯有被训练过的暗杀者可感知!

此哨——只为“破局”而鸣!

“付长功!”

“我知你一直在暗处观望。”

“你是剑,是血,是命!”

“你既愿追随本王……那便是时候动手了!!”

“给我——杀出去!!”

“杀出这座洛陵!”

“带我回汝南!”

“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哪怕是狼狈地、逃命地——”

“我还能翻盘!”

“我还能东山再起!!”

他语落,眼神疯狂,脸色扭曲,一字一句,咬得血都几欲渗出口角。

“你以为我只为一朝一夕?”

“我谋的是天下!”

“天下未定!”

“我,怎能认输?!”

……

帘外风更紧。

火光猎猎,寒意逼人。

而就在那森然肃杀的阵列之中,不知哪一处黑影轻轻动了。

远处屋檐,一道微不可察的轮廓,缓缓掠动。

长风拂袖,夜色如墨。

仿佛有一道影子,悄然游离在军阵边缘,若隐若现。

他戴着斗笠。

身披灰袍。

静若孤狼,悄似幽灵。

正是——付长功。

……

而马车之中。

汝南王缓缓坐下,重新整理衣冠,面色冷肃,眼神幽沉。

他轻轻掸了掸斗篷一角的尘埃,仿佛重新穿上了“王”的外衣。

他眼中,再无惶惑之色。

唯有一抹幽深的念想:

“淮北王已死。”

“可我还活着。”

“这场戏,没那么容易落幕。”

“我还有人。”

“我还有命。”

“我,还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