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心的震动愈发剧烈。众人来不及惊讶,突然看见整段运河的水倒灌回寿州城方向。
"快走!"孙先突然指向北方,"水要回来了!"
当第一波巨浪从后方追来时,小鼍龙突然跃入水中。它的身形在浪涛中迅速变大,竟短暂地化作三丈长的虚影,用脊背托起小舟如箭离弦。在它游过的水面,凝结出一条冰晶小径,正好为众人指引出安全的航道。
王永年回头望去。寿州城上空乌云翻涌,隐约可见两条巨影在云中缠斗——青黑色的分明是母鼍龙,另一条却像是巨蟒与蜈蚣的混合体,浑身长满人面肉瘤。每一次碰撞都激起血色的闪电,将整座城池照得如同鬼域。
小鼍龙发出悲戚的长吟,速度却不减反增。当小舟冲入一条隐蔽支流躲避时,它突然转头咬住孙先的衣袖。
小鼍龙最后望了一眼母鼍龙战斗的方向,毅然转头领着小舟游向支流深处。它额头的角芽泛着微光,通过心灵感应向孙先传递着自己的心声:
「阿娘说...活着的才能报仇」
小鼍龙青黑色的脊背划开浑浊的河水,三条小舟在支流狭窄的水道中排成一列。两岸的芦苇丛中不时传来窸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这支沉默的队伍。
孙先坐在首船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河水。小鼍龙鳞片在晨光中泛着幽蓝的光晕,仿佛在呼吸。身后传来王永年压抑的咳嗽声——他的衣襟上还沾着母鼍龙最后的冰息,每咳一声就吐出些许冰晶。
"看前面。"雷宇突然压低声音。支流尽头的水面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被人倾倒了朱砂。
支流尽头的水面泛着诡异的银白色,像铺了一层半融的冰。小鼍龙突然加速游去,三丈长的虚影在接触到那片水域时骤然收缩回原形。它额头的角芽迸发出刺目蓝光,水面顿时裂开一道缝隙。
"是暗闸!"孙先抓住船舷惊呼。他衣襟上还留着被小鼍龙咬破的齿痕,此刻正隐隐渗出淡金色的液体。"这条支流连着前朝修建的漕运暗道!"
小舟接连穿过水缝,进入一条幽暗的水道。顶部石壁垂落着发光的钟乳石,将众人脸庞映得忽明忽暗。小鼍龙游速渐缓,最终停在一处石台边,用尾巴拍打水面示意休整。
休息片刻后继续前进,暗河水流突然变得湍急。小鼍龙猛地扎入水中,众人慌忙抓住船舷。在经历仿佛永无止境的颠簸后,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天光——水道出口到了。
当最后一条小舟冲出暗道,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许州运河的堤岸完全坍塌,原本繁忙的码头只剩下歪斜的木桩。更远处,城墙的轮廓在暮霭中如同巨兽残骸,几处尚未熄灭的火光在废墟中明明灭灭。
"那是...西市的望火楼。"秦三娘手中的油灯啪嗒掉在船板上。她记忆里雕梁画栋的茶楼酒肆,如今只剩下一片片高低错落的黑影。最骇人的是整座城池死一般的寂静,连犬吠声都不闻。
小鼍龙突然发出短促的鸣叫。它额间角芽闪烁的频率加快了,在水面划出几个复杂的冰纹图案。
小鼍龙的速度慢了下来。它谨慎地潜到最前方,用角芽碰了碰水面。刹那间,整段河道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那是用血写在渔网上的咒语,随着水流起伏如同活物。
"这是某种血咒残留的痕迹。"张月鹿仔细辨认符文的涵义后解释道,"整个许州城怕是..."
当小舟驶出支流,转入通往许州境内的运河主干道时,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本该繁华的运河码头空无一人,几十艘商船随波飘荡,甲板上堆满腐烂的货物。更骇人的是,沿岸杨柳的枝条上挂满了空荡荡的衣衫,在风中飘荡如招魂幡。
"三个月前我来时,这里还是商船如织、人头攒动。"秦三娘的声音干涩得不像活人。她指着远处坍塌的城墙,"姜仕东到底做了什么..."
众人不敢进城,夜深时,众人在码头废墟点起篝火。小鼍龙潜回水中,片刻后叼来几条罕见的盲眼银鳞鱼——这种鱼只在洁净的地下水道内生存,证明至少地下水尚未被污染。雷宇从破败的小舟暗舱里找出船老板藏的一坛未破碎的酒,泥封上还印着"许州春"的字样。拍开泥封,香气散溢浓郁而优雅,入口后,酒液仿佛在舌尖上舞动,绵甜中带有丝丝的醇厚,却没有丝毫变质——或许是沉醉于那份微醺后的释然,就像是心灵上的一次解压。
孙先接过酒碗,目光扫过对岸黑漆漆的许州城墙:"整座城的百姓,说没就没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显得格外空洞。
"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王永年拨弄着火堆,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动,"韩起吞噬了姜仕东后,力量增长得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