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至于。事情成了,天工派会说是咱们做的,咱们也会认——这是对他们的说法。”屠南转脸看他,笑着摇头,“这么说,他们看着也就这么信。所以我说是他们会帮我们请真灵——地火一勾动起来,大帝真灵就会下界镇压,我们在这里做的就是为真灵下界筹集祭祀。到时候三十六宗精锐尽没,地火也被压下去,不至于不可收拾,一切自然就好办了。”
“征讨,那要我做什么?”
“要你上去亲眼看看,他们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这些天我问过几回天工派的唐奚,问他做得怎么样,但他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天工派自诩常用地火,熟悉土性、火性,但他们再熟悉,能有咱们真形教熟悉吗?我问他的时候也是传书传讯,觉得他说话吞吞吐吐,并不很痛快,我就担心,他们是事情出了什么岔子。”
屠南叹了口气:“要说出岔子,倒也也不怕。叫天工派引动地火是上策——大帝真灵自来,咱们用这些人祭祀就好。”
“我还备了个中策,要是他们的事没成,就将此事告知三十六宗,叫他们再在山上斗起来,我们趁机攻上,也就不用着请真灵了。”
“至于下策呢,就是地火没引动出来,三十六宗又真像你说的,被剑宗一统起来了。那么一来,咱们就要牺牲教中门人的性命强请真灵了——出教区这一两个月,咱们死伤太多,着实可惜。刚才你说要差遣人混到山上去,我一想,这主意倒真不错,那你就去走一趟吧。”
跟在屠南身边这些日子,娄何觉得自己已经摸清他的性情了。
此人并不把教区之外的人的性命当一回事,很满意教区之内的模样,觉得一路来时瞧见的市井间的那些老弱病残、乞丐之流都是畜类,算不得人,更觉得这里腌臜不堪,要早日清肃成教区之内的样子才好。
因此他这苗义“丢了天心派”、“放任李无相引出幽九渊之下的剑宗亡魂”、“更叫死气从玉轮山顶喷涌出来致使天心派所辖城镇几乎死地千里”这些罪责,在他看来却算是功劳——从前拉拢天心派是为了管辖附近的人口,如今人口都几乎没了,正好清空重整,照他的话说,“省了多少心”。
教区之内的修士,跟他从前一样,笃信真形大帝。大多数时候,一个人要是有什么“笃信”,头脑就要比原本的更简单迟钝些,因此娄何觉得屠南这人的心思很好猜,稍假手段,就能讨得他的欢心。
这些日子的事情证明他所想的都是对的——屠南说要做什么,他大多数时候不多问,只照做。只在偶尔几回,在他觉得过于残暴的时候,才会像今天这样,试着找着别的由头问一问。
只不过从前,任何由头都改不了屠南的心意,于是娄何就在他不悦的时候说,“我没想到这一层,的确是征讨的想法更高明些”。
一来二去,竟然叫屠南觉得他苗义这人“头脑够用”、“只缺历练”、“是可造之材”。
但今夜叫自己上山,娄何觉得这事有些怪——为什么在这个当口全对自己说了,而之前却守口如瓶?
他这么稍稍一愣的功夫,屠南就转脸看他,笑着说:“你好奇我怎么在这时候对你说这些?”
“征讨在这时候说,一定自有深意。”
屠南点点头:“倒也谈不上什么深意,我跟你讲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苗义,你觉得咱们真形教之内,是人人都虔心供奉着大帝吗?”
娄何叫自己愣了愣:“这是自然了。要不然岂不是必遭天谴了。”
“呵呵,大帝即气运化身,苍生皆为蝼蚁,蝼蚁是怎么样的心思,只要没有惊动天听,可也谈不上什么天谴。譬如咱们这回,大着胆子说,算是计算了大帝真灵一回,你就不怕天谴吗?”
“这……属下是觉得,只要虔诚供奉,大帝不会计较用的是什么手段。如征讨所说的,这是为了攻下大劫山、一统三十六宗,大帝是气运化身,不会计较蝼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