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何站在连山镇镇守府的窗口往一旁挪了挪,以避开从地上尸身里流出来的血,然后向外看。
这里是制高点,所以能看到整个镇子里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光点,那是真形教东岳坛的门人在执行东岳征讨屠南的命令——与所过之处的屏山城一样,整城封死,留养人魂,以备请五岳大帝的真灵下界。
屠南此时正坐在城主座上、慢慢挪着身子,去蹭背后和屁股底下的软垫,然后舒了口气:“还是教区之外的人更会享用。苗义,你就看这座位,你刚才坐了没有?真舒服啊。你看这屏山城、连山镇上,破破烂烂、乱七八糟,但城主和镇守,倒是过得比咱们的山主要舒服多了。”
他拍拍扶手,叹了口气:“唉,所以说,这就叫什么呢,解民于倒悬、吊民伐罪——这话就可以用在这里了。”
他说话的时候娄何立即转过身倾听,听过之后恭顺地笑:“是。教区之外的城主、镇守败坏,百姓过得如同畜类一样。但征讨,我还是想说——”
屠南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最好不要再说了。我是知道你这人的,倒没什么。可要是叫别人听到了你说不要斩尽杀绝之类的话,怕是要说你道心不稳了。你从玉轮山回来这事,我觉得是功,但有些人却觉得是过,觉得你把天心派弄丢了。你要是再叫人抓住什么把柄,我可就不好用你了。”
“倒不是想说不要斩尽杀绝,征讨,我是在想,或许能使点轻巧的法子。我在山上的人说,如今剑宗的人已经把三十六宗收服了,我们要是想杀上去,只怕伤亡惨重。我是想,我们把连山镇上的老弱妇孺捡出来——这些人,连着小孩子,都往大劫山上赶,再叫咱们的人混些在里头。”
“要是大劫山上的人不往上放、又赶回来了,也一起拿来祭也不迟。但这么一来,剑宗和三十六宗就人心尽失了。要是他们把人收拢进去了就更好了,咱们也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屠南笑了笑:“用不着。到了这时候就跟你说了吧,我们可能用不着杀上去。”
娄何愣了愣:“咱们就在这里请真灵吗?”
屠南靠上椅背,透过窗户去看夜色中的大劫山,吐出口气:“也不是在这里请——这里的是牺牲祭品。两天之后,山上的人会帮我们请——”
他的目光投向娄何,含着笑:“想知道是谁吗?”
娄何摇了摇头:“征讨之前不说,必有深意,属下也还是不知道为好。”
“天工派。”
“……天工派?他们怎么会……”
“他们想的事情多着呢。”屠南微微一笑,“也不止是他们,三十六宗都在大劫盟会上有他们自己的心思,可惜都是痴心妄想。只有这天工派,想要做的事情还有点儿成的可能。我刚才说在山上有人帮我们请,你知道他们会怎么请吗?”
地火。娄何立即想到了这词儿——李无相之前跟他说过地火的事……还有别人想到了?
“地火。天工派的人会引动地火。他们想要取巨阙派而代之,所以向咱们讨了些勾动地火的符术,想要将三十六宗的精锐一网打尽,他们自己做大劫盟会的盟主。我之前跟你说,咱们在山上早有内应,说的就是他们。”
还真是跟李无相的想法一模一样!娄何沉默片刻:“征讨,怎么这时候告诉我这些了?”
“因为这时候要用到你了。”屠南从座椅上站起身,也走到窗前,“教里很是对天工派下了些本钱,传了他们一些符法,本意是真想要叫他们把地火勾动出来。不过天工派的人不肯细说他们到底想用什么法子,于是教区里对他们的事情也不甚了了——只知道他们真想做、正在做,却不肯定能不能做得成。咱们这些人往大劫山这里来,就是为他们没做成做准备的。”
娄何皱起眉:“他们这不是自绝于三十六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