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简直像是把一本厚厚的经济教材掀了个底朝天。
此时此刻,
教室里没有喧哗、没有讨论、更没有高年级学生对大一新生的俯视和批判。
一切都静下来。
连一支笔划破纸张的声音都听不见。
哲学最不缺乏的就是辩论!
他们在学校听了太多关于“理性”的讨论,也各自写过不少的论文和研究,
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被一句活生生的工厂例子,把“理性”的逻辑扯到现实的泥土里。
陈露阳侧着身,用粉笔在“凯恩斯”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凯恩斯说,市场并不总能自我调节,光靠‘个体理性’,是不够的。”
“经济有周期,有摩擦,有预期误差。”
“那么在这种时候,我们需要谁?”
陈露阳放下粉笔,声音沉稳,语气却愈发清晰有力:
“我们需要国家,需要制度,需要规则——来引导、来协调,来托住那些个体理性无法覆盖的缝隙。”
“所以我想说,”
“局部的聪明,不一定能拼出整体的智慧。”
“……”
“理性,在面对系统性问题时,常常需要让位于全局的协调与合作。”
“……”
“我们追求的最优,绝不仅仅是个体最优,而是整个系统、整个社会共同构建出来的结构性的最优。”
“……”
“个体可以是理性的,但世界的运行,不止靠理性。”
陈露阳双眼看向提问的大哥,笑道:
“这位同学,你还有问题吗?”
这话说完,
教室里的大部分学生几乎都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陈露阳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整个哲学系都没人敢跟萧辉这么说话!
他还敢反问?!!!
是的。
陈露阳就是在反问!
丫的你来听课就好好听课,还敢跟我这考我??
我能惯着你么!!
这要是今天被你考住了,当着这么多人面下不来台,
我以后还在不在系里混了!
这边陈露阳还一脸的“战斗状态”,准备跟这大哥“干下去”呢。
结果教室的角落里,一个熟悉的人影不住地冲他招手。
崔少杰?!
他咋的了!
陈露阳纳闷的看向崔少杰。
只见崔少杰冲他又是疯狂摇手,又是皱眉,嘴里的口型乱码七糟的也不知道是在说啥。
瞎比划啥呢在这?
陈露阳狐疑的看着崔少杰,不知道他在下面抽什么风。
而另外一边,“提问大哥”开口了。
“我没有问题了。”
“大哥”温和而坦然地开口,语气中透着一种真诚的欣赏,
“你继续讲,讲得很好。”
这一句话,像一块石子丢进了深井。
教室里的声音就像是水壶烧开水的小水泡,一个接着一个的扑腾咕嘟开来。
刚刚还一顿比比划划的崔少杰,手上的动作一僵,
他张大了嘴巴,
回头看了看提问大哥,又抬头看了看讲台上美滋滋获得对战胜利的陈露阳。
许久,
崔少杰放弃了挣扎,右手攥起了拳头,随后大拇手指“啪”一下从拳窝窝里弹出。
你牛逼!
原本还攥着粉笔准备开战的陈露阳,瞧见那个点赞的手指,高高兴兴的拿起粉笔,
“那我们继续讲生产函数……”
随着陈露阳这一句话,教室里的学生再次拿起钢笔,歘欻欻的跟着记笔记。
讲着讲着,
突然,陈露阳停住了。
他看着教室里一张张低头苦记的面孔,
听着教室里密密麻麻的笔尖刮纸声,
喉咙忽然有些发涩。
这已经不是在做笔记了,就是在跟着他一句一句的把书“抄”下来。
陈露阳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写好的大半本翻译手稿,脸上露出了挣扎纠结之色。
他一直是个私心很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