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轩沉声道:“若方孝孺该死,那缘由有三:一是因忠骨气节而死,这是第一个该死的理由;让天下都知道您因为一句事实而杀死大儒,这是第二个该死的理由;足智多谋又无所不能的万岁竟害怕听到真话,这是第三个该死的理由!万岁,您当真如此吗?”(注1)

朱棣沉默。

何玉轩的呼吸稍显沉重,许是刚才大声喝喊让他有点急促。

他眨了眨眼:“臣愿以所有功绩,与之功过相抵。臣不敢承认自己是如何武勇厉害之人,在南下时也大致做出了些许微末的帮助,倘若这还不够,至少也能抵消其车裂之罪。”

何玉轩猛一叩头,“还望万岁三思——”

飒飒作响的风声,许是这最安静之处唯一的动静,除此之外,何玉轩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便是自己不断跳动的心声了。

沙沙——

朱棣的步履又靠近了些,随即一股巨大的力气硬是把何玉轩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说得不错。”朱棣淡淡地说道,语气平复了许多。

他扶着何玉轩瘦削的后腰,手指轻轻搭在了何玉轩的胳膊上,“我是当真喜欢你。可若是我当真大怒,就算是钟情之人又如何能不畏惧?”

何玉轩:?

您的感悟居然是这个?

这未免让何玉轩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好在朱棣的下一句话,又把话语拉了回来,平静地说道:“方孝孺之过错,属大逆不道之罪,然子虚所言甚是有理,便免除了他之死罪,免夷族之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子虚不会还要再劝吧?“

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玉轩,让他深感膝盖痛,额头也痛。

刚情急扑通的那一下,可真的生疼生疼。

何玉轩抿唇:“臣自然不会再说。”

虽然何玉轩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利用朱棣的情感作甚,可便是何玉轩这会儿也真的分辨不出究竟是他的话说服了朱棣,还是朱棣是因为那暧昧的情愫而手下留情。

何玉轩有点发虚。

朱棣松手,那温热的气息远去,“你可得记住你的话。”他摇头淡笑,“既已坦然认了做过的事,日后便不要再有隐瞒的心思了。”

何玉轩蓦然想起当初朱棣同他做下的那个约定,帮他隐瞒着这些出头之事。

何玉轩苦笑,低眸道:“自是不会了。”

虽说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这一遭何玉轩毫发无损,已然是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