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园子并不因世态而变,依旧这般冷清,只不过花期过了后,几多娇花落地,无人来访,便满地皆是落叶碎花,各色皆有,各花百态,硬是在这寂寥无人处渲染出几分夏意的喧嚣。

何玉轩只听得道衍的话语伴随着那飒飒作响的微风而来,“只是子虚,你如此轻慢自身安危,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何玉轩诧异,这交浅言深的道理,僧人不会不懂。

“住持的意思是?”何玉轩迟疑。

道衍却只是笑,和蔼地说道:“命与命,人与人,倒也没什不同。子虚是医者,该更明白这道理才是。”

何玉轩微顿,道衍所指,却是在说何玉轩轻视自己的性命。这指控却是有点莫名其妙了。

道衍的话语娓娓道来,“初鼠疫一事,子虚自请救治,确实是好事。然最后寥寥数语,却让人心惊。子虚未免太不看重自己了。”

道衍的话细致到何玉轩有些尴尬难掩,似是剖开了他也不曾注意的隐秘,心中一闪而过当初欲动用神药的心理……何玉轩为何会觉得这起死回生的神药用在他身上是浪费,难不成他的命便不珍贵?

何玉轩一思及便心神一颤,不愿细想。

道衍老神在在,似是没看到何玉轩的动摇,“我与你师傅,有些渊源在。”

道衍这话,让何玉轩抬眸,这事他一点都不知。若不是那背后灵一日,他甚至听都不曾听闻过。

何玉轩:“住持与我师傅相识?”

道衍颔首。

这倒是解开了何玉轩的疑惑,不然,便是道衍被称敏锐,也不至于观察详细至此才是。

何玉轩缓缓开口:“住持,我平日来也只是喜欢当个大夫,能救救眼前人也是好事,不是吗?”

道衍拍了拍何玉轩的肩膀,淡笑着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愿参与,倒也无妨。你的医术出神入化,几乎无人能抵,这也是莫大的能耐了。”

两人都在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

何玉轩摇头,“这倒是只有在您这里才能得到的评价。”虽然济世救人,可大夫在诸多人的眼中,也终究不过是雕虫小技,远远是比不上考取功名这一条正途的。

“世人的看法,如果子虚看重的话,就不必坚持这一条路了。”道衍道,“我可记得,你师傅是在五年前才收你为徒。”

何玉轩早前就拜在戴思恭的门下,可是正式入门与成为关门弟子,却是在他长成之后。

曾几何时,何玉轩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书生,盼着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一日,待到金榜题名时,或许也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快活。

然父母逝世后,何玉轩便砸碎了家中所有的文房四宝,然后顺从母意拜在了戴思恭的门下,从此断绝了科考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