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蹒跚的老仆从他牙牙学语时起就陪在他身边。

“忠伯,别收拾了,回家吧,回家过个好年,年后了,再回来,剩下的,我自己收拾。”贺之涧说罢往他的手里塞了一袋碎银子。

忠伯颤颤巍巍的走了,如同这垂垂老矣的镇国公府。

书房里一切如旧,自打那只小狐狸不在……之后他就把这里给封死了,连同那口枯井。

他靠着腐朽的书架,翻着古今典籍,已不再如少年那般富有诗书之态,浑身皆是经历了世态炎凉之后的苍老,可晦暗不明的眸子却亮了亮,随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放了回去。

榻上,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人睡,又冷又硬,被子晒过,裹在身上还是冷,以前有那么个小东西日日夜夜的在这榻里给他暖着,可他还是冷,小东西傻的吓人,竟想要把自己的皮毛剥下来给他盖着,他就不冷了。

明明已经过了十载,他却恍如昨日。

这漫长的十载里,那小东西时常入他的梦,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戴着红盖头,伤心欲绝的哭,问他为什么不挑他的红盖头?他正要去挑,狂风大作,消散殆尽——

他寝食难安,去了大雷音寺,给那个小东西还有……孩子点了两盏长明灯,可长明灯却怎么点都点不起,主持大师告诉他,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哭着笑着出了大雷音寺,恨是应该的……脑子里全是他欺负小东西的模样,有哭的,委屈的,难过的,失望的,唯独没有恨……

断情绝爱的他,也曾抱着同僚的小孩儿,走到无人的角落里放声痛哭,刺骨的雨夜里,那个傻东西悄悄跟他说,他就算走也会留一个东西给他,不会留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