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他的膝盖似乎有问题,之前留意过,今天下马车时她才确定,不过之前没听说过这件事。他不大想提,她不问。

回去的路上,一间一间的房门,形制大差不差。

走到今晚居住的这间的对面,李羡脚步稍缓。

房门打开,光线倾泻,吱呀,关闭,短暂瞬间里映亮了对面房间房门上小小的金属铭牌,嵌刻花体字母:cynthiaxxl。

水池里的水已经冷下来了,李羡按下下水器,用手搅动着放走半池,打开热水开关。

她捏着两角将毛巾整条慢慢浸下去,再扯起来时吸饱水,小心地拿出来折叠。

孟恪在换衣服,与平时无异,只有需要坐下时动作缓慢,大腿细微地颤抖。

她等他坐下了,捧着叠好的毛巾走过去,弯腰将毛巾覆到他左腿膝盖,整理边缘,像他曾经为她做过的那样。

她又去给他找了个毛毯,盖住下半身,“先这样坐一会儿吧。”

“嗯。你先去睡。”

李羡回床边换了身睡袍,翻行李箱,这次带来的小说大多读完了。

箱子角落两本旧书,书脊轻微磨损,她停顿片刻,将怀里的衣服盖了回去。

窗外似乎仍下雪。

李羡跪坐床沿,挨着窗框,看得清楚些。

远处来是路过的雪杉林,树木极高,站在底下有种身为蜉蝣的眩晕感。

她穿了件鹅黄色棉质长睡袍,不经意间在漫无边际的冬天里成了唯一一抹亮色,额头抵着玻璃窗,哈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化成白雾,指尖抵着滑来滑去,不知留下什么图案,仿佛不满意,擦掉,重新哈气。

孟恪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将视线落过去,一直没有挪开。

额头冰得发木,李羡撑手起身,余光注意到来自另一角的目光。

她反手擦掉玻璃上乱七八糟的图案,脚尖探到拖鞋,趿上,走过去,“不热了吧。我去换一个。”

“嗯。”孟恪阖眼靠回椅背,整个人格外懒怠。

他今晚好像一直这样,但刚才坐在壁炉前,火光融融,她没注意。

李羡走过去,先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温度,试探他的。

很烫。

“你发烧了。”她皱眉。

孟恪依旧

只是嗯了一声。

她拿着毛巾_[,转身准备走开。

脚步声轻响,孟恪说:“吃过药了。不用担心。”

李羡于是停顿脚步,转身走向洗手间。

她拿了第二条热毛巾出来,问他要不要回床上躺下休息,他拒绝。她只将毛巾覆在他膝头,自己回到床边,又打开行李箱,折回去。

“上次在巴黎的书店看到的。”她将两本厚重的书放到他手边。

深棕色皮纹纸书暗纹模糊,烫金字体隐隐折光,一本是thelastgift,另一本是deathandtheking'shorseman。

孟恪抬眼,“谢谢。”

-

夜深,房间关掉顶灯,只剩一盏落地灯。

李羡侧身躺在床上,看向光源。

孟恪在看书。

他很安静,一贯的沉稳淡定。不过平时太过四平八稳、意气风发,今天显露出一丝虚弱颓唐。

这张脸第一眼看上去冷峻,轮廓分明,五官并非精工细琢,然而很有风神。

李羡忽然想起刚开始见面的一些事。

她此前二十五年的人生,说不上鸿运当头,却也平坦顺利,直到去年夏天爸爸在工地出事,家里一朝陷入泥潭。

命运的齿轮没有停止转动。曾家人找到她,叫她回去认祖归宗,紧接着就是一轮又一轮的相亲。

她在处事上做不到圆融练达,被安排谁都答应见面,吃饭,约会几次。因为李传雄还在icu躺着,每一秒钟都面临巨额医药费。这笔钱是曾家付的。

她见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有钱人。

比如见面就叫她放弃事业准备回家相夫教子的。

比如吃饭两小时,大侃特侃自己精彩人生一小时五十九分钟的。

再比如见面不久后就有‘正牌女友’给她下马威的。

李羡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哪怕是阔别二十多年的亲人。她做好联姻的准备,在做选择时却犹犹豫豫,心底有个声音不愿将婚姻变成木偶的提线。

父亲曾达礼此前在家族中位置不算核心,对待她展示出十分亲切的感情,遇到这种人一并替她回绝。

但她不知道他和自己能坚持多久。

非常偶然、机缘巧合的机会,相亲对象成了孟恪。

因为圈子里一些隐秘的只言片语,她对这人初始印象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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