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了?”宋惟继续问道。
可也不知是宋临景心态出了问题,还是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他竟莫名觉得母亲的语气中蕴着几分隐晦的讥讽。
“嗯。”宋临景言简意赅,“我明早就回学校。”
宋惟也轻轻“嗯”了一声,撂下句“不要再给任何人添麻烦”,就准备结束通话,可宋临景却突兀地再次开口,问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介绍林霁给景程认识。”宋临景问道。
宋惟像是没料到儿子会这么直白地到自己这里讨答案,竟是不由地怔了怔:“我做什么,有义务向你解释么?”
“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宋惟停顿片刻后,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答道,“因为觉得小程和阿霁性格上会很合得来,因为为了保护小程的安全将他关在家里,有个有趣的人陪他,他才不会无聊得到处乱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因为阿霁之前见到小程,对他印象很好,来拜托我给他制造些小小的机会。”
“你还想听其他原因么?临景。”
宋临景沉默良久后,几乎没有任何多余情绪波澜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不必了,母亲,我明白了。”
可宋惟却像仍觉得不够似的,字里行间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不咸不淡地继续给宋临景提着醒:“小程妈妈的事,是我与你父亲间接导致的,并且你父亲当年是为履行与我很久以前定下的婚约,抛弃了他们母子,而小程前些日子的车祸,以及之前的几次没来得及闹大的意外,都是因为与你我走得太近,被那些人迁怒到的。”
“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我对这孩子都心存愧疚,想他开心、健康、无所顾忌地任性生活,没有问题吧?”宋惟轻飘飘地反问道。
宋临景没说话,像是种默认,更像是种无声的反抗。
宋惟仿佛知道他到底在心里不满些什么似的:“我的立场天然尴尬,你与小程之间更是横亘了太多,你年纪还小,我没理由信任你有能妥善处理这样一段复杂情感关系的能力。”
“之前我觉得你拎得清,也可以理智地衡量利弊,所以从没跟你挑明了说这些,但……”宋惟浅浅地叹了口气,“我还是高估了你。”
“只要你还没有将人生决定权从我的掌控中完全拿回自己手里,我就会对这件事进行干涉。”
“我希望你不会让我浪费太多精力在这些上面。”
“临景。”宋惟像是有点无奈,“还是那句话,你从出生到现在获得的一切,都是倚靠家里的资源,你所谓的‘优秀’‘出众’‘天赋过人’,都是在我荫蔽下的产物,你不要觉得委屈或者不公平,我走到今天的位置没有一步轻松容易,你必须超过我。”
“只有拿到绝对的话语权,才有资格探讨‘公平’的定义。”
“有想得到的人事物,不要祈盼着上天施舍垂怜。”
“你要去争、去抢,但不是在这样一个你自己都只能随波逐流的阶段,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情,直到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你的那天……”
“你和我,我们都能获得真正意义上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利。”宋惟的语气冷淡中却隐约蕴着一丝微妙的恳切,“在那之前一切都是不确定的,盲目冲动的追求,不管对你自己,还是被你喜欢着的人,都是注定带来痛苦的束缚,是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好孩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对吧?”
听筒处传来细密的电流声,本就断断续续的夜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树叶的窸窣弱了下来,蝉鸣倒是换着花样儿地吵得热闹。
不知沉默了多久,宋临景才终于抬起一直低着的头,他转过身看向被花藤树影遮蔽了轮廓的宅邸,瞳仁中荡着些眷恋地寻找着景程房间的窗子。
看着屋内漫出的光亮,宋临景沉了沉语气,态度认真且坚定地答道:“我明白了,母亲。”
“您说得对。”
……
第77章
其实满打满算,景程和林霁只在一起厮混了不到三个月,硬要说感情有多深厚,两位当事人估计都不信。
而过去的十年里,宋临景作为最忠实的旁观者目睹着对方身边人来人往,自以为对这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可在看到林霁与景程亲昵举动的瞬间,宋临景却直接陷入了诡异的失控。
他仿佛回到了十八岁那年,回到了那个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决定权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