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一遍,面没煮熟,第二遍,水熬干了,第三遍,她捞出几乎煮烂的面条,将还混着蛋壳的蛋液倒入油锅,“滋啦”一声,滚烫的油星瞬间飞溅,落在她裸露的肌肤,留下红肿,她却仿佛没有知觉。

“浠浠?!”徐月华连忙把南浠拽到水池旁,打开冷水给她冲洗,却被她甩开。

她一双眼和之前一样空洞无物,置若罔闻地低下头,关火,将一面已经煎得漆黑,而另一面还漂浮着蛋液的鸡蛋倒到碗内,一语不发地转身回房。

房门在徐月华想要跟进去的瞬间,应声而落。

南浠坐在地上,抱着这碗食不知味的太阳面,机械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对面放着安静陪伴她的独角兽,直到此时,她痛到麻木的心脏才开始缓慢地有了知觉,温热的眼泪从干涸数天的眼睛无声汹涌,沿着瘦到分明的下颚骨,一滴一滴,掉进碗里,成为这碗面的唯一调料。

碗底吃得干干净净,南浠起身,把独角兽放进箱子,看到压在最后一层的藤大录取通知书,拿出来,最后一次不舍地抚摸上面漂亮的校徽。

泪水打湿了纸张一角,在掉落地板之前,被南浠狠狠擦干,她仰起头,逼回剩下的眼泪,将再也不会打开的通知书放回角落,合上箱子,拉开门。

“浠浠,你要去哪儿?!”徐月华急忙跟上,在听到三天没说话的南浠哑着嗓子说了句“找陈墨”,松口气,“那我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送你。”

“不用。”她冷声拒绝,走得很快。

等徐月华追出黎家大门,留给她的已是看不清车牌号的出租车影子。

南浠坐在车上,打开手机,找出曾经给她微博发过不少私信的各大经纪公司,冷静筛选,拨通了廖羽歆电话:“廖姐,您好,我是南浠,您提的签约要求我答应了,但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公司能提前预支我一笔钱,如果公司同意,我签约后第一年赚的所有钱都归公司,您不用怀疑我做不到,您想签我,不就证明您和我眼光一样,知道我一定能红......”

如血残阳在闹市落下长长一道影子,南浠下车,从经纪公司出来以后,捏紧手里的卖身契,被许久不曾照射她的阳光刺得本能闭了下眼,解锁屏幕,径直忽视满屏的未接来电,联系爸爸之前和她说过的一个律师朋友。

“......小浠,你真要继承你爸留给你的这套房?如果你放弃继承,他留下的那些债务你可以不用偿还,但如果你执意继承,那他还欠下的那么多债务,你也要承担。”律师语重心长劝。

南浠点头,拿出钱,放到桌上,认认真真地朝他鞠了一躬:“麻烦您了。”

律师忙推回去,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这个从进门开始就如行尸走肉的小姑娘直起身,一双漆黑如墨的眼冰冷决绝:“那是我爸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我不能让别人夺走它。”

说完,转身推门。

南浠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抬头仰望似乎永远都不在意人间悲欢的苍穹,缓慢地闭了闭眼,她耳边是尘世间最琐碎平凡的烟火气息,车声、脚步声、说话声,潮水般朝她涌进,令人生羡。

却以后都将与她无关。

她最后一次呼吸着自由空气,拎起箱子,头也不回地走到阳光照不到的阴影,搬进廖羽歆给她安排的宿舍。

自此,坐落在大洋彼岸的藤大在如期而至的金秋季节,没能等来一个来自中国的超群绝伦的小姑娘,而从来不缺新鲜面孔的娱乐圈,多了一个凭借处女电影一炮而红的天才演员,南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