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天一大早,王致带了些糕点,就往王胭那走了趟。

王胭自从乾宣帝给封了尚和郡主后,就在这府外有一家自己的宅邸了。可这王胭不怎么往那里走动,这宅邸也就荒置着算是废弃了。现下她一直住在王家的一个别苑里,也不与本院有太多交往。

当王致站在别苑门口时,却又迟迟不敢叩门,颇有些情切难启的意思。一边的老仆瞧在眼里,也想让这父女俩早日破冰,上前来弯腰鞠着躬道:“禀老爷,我来吧。”

王致往后退了身,示意老仆推门。

应声来开的是个小门童,圆脸大眼的瞧着蛮精神。

他摇头晃脑煞有其事:“请问来者何人也?”

老仆低声回道:“是咱家主院的大老爷。”

这门童显然没曾见过什么世面,一下子给惊吓地看起来腿都软了。

想来也是这王胭不太爱见人的缘故,这门童看着工做得不怎么熟练。

“那赶快请进,快快请进!”

末了才想起来:“用不用去通报郡主一声?”

自己又啐了自己一声:那主院的大老爷是咱家郡主什么人?那是郡主她现下在世血缘最近的人!

这门童想通了之后觉得自己颇有道理,连连作揖着请老仆扶着王致进了。

王胭自从被封郡主后就是视从一品,一年的俸禄米约一千石钞一千五贯,平日里的吃穿花销自然也不怎么上愁,每日里除却侍奉花草就是抚琴诵书。

就是可能因着忧思过度,总是透着股病怏怏的气儿。再披上件单薄白色儿的曳地长裙,活脱脱像从聊斋里的女鬼出来了。

王致猛然看见王胭这般样子,便漫出一阵抽搐的心疼来:打王胭自从独身搬到别苑后,就一年里头只节里回访一遭,只知道她身子一日日地孱弱了下去,却也各种各样麻烦事儿绑着未曾看望。

却也不曾想到,会成这个样子。

王致又想起发妻入梦那双凄迷的眼,悲切的直直看向他却也不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

那个他从小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咿咿呀呀地摇着拨浪鼓,一见他口齿不清就笑着喊爹爹。

再大些就同皇子公主们一同读书习字,每每都能让一众夫子扼腕叹息着:若是男儿身,必能考取功名!

他还记得王胭刚到金钗之年的时候,拿着她写的第一篇试贴诗兴冲冲得说:“即便我身为女子,这史书经卷上终有一朝,也要烙印上我的名号的!”

王致算起来王胭的年龄,正是大好的花信年华。

却已然有种花期已晚的衰朽之气。

如兰正掂着陶土水壶在给她家小姐沏碧螺春,突得眼角余光瞥见大堂门口赫然站着个人。

如兰握杯子的手偏着抖上了一抖,鱼藻底图的白瓷茶杯就打落在地。

这下惊得王胭掀起眼帘子,眸子幽深却又黯淡,像是了无星辰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