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闻彼小心:“皇城司回禀,邵殿帅中途被亲信侍卫追上,听了其人一番话,便随之原路归返。当下遣人来禀,道是忽而抱恙,今日不能伴驾垂钓了,就此告罪!”

“抱恙?”穆昀祈略斟酌:“可知那侍卫与之道来何事?”

内侍眸光垂低:“暂还未知,但当下另得一讯——邵忱业去往邓州途中遇刺,伤势甚重,当下生死未卜!”

心一沉,穆昀祈张口无言,半晌一拂袖:“回宫!”

马不停蹄赶回,穆昀祈顾不得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衣裳,径直往垂拱殿召见张仲越、丁知白、赵虞德三人。

赵虞德既知前情,当即否认皇城司与邵忱业遇刺案有关。张、丁二人但闻邵景珩前往玉津园途中半路折返,双双变色——无论邵忱业遇刺一案内情如何,出在此刻实是火上浇油!邵景珩反悔退避,显是起了疑心,看来不是釜底抽薪之计走漏了风声,便是邵忱业遇刺引他自危。

张仲越当机立断,奏请继行前计:即刻诏令邵景珩入宫觐见,若之不从,便令皇城司就地拿人,一面令步军司调兵前来护卫皇城,以防不测!然丁知白却以“内情未明,轻率举动或引发兵祸”为由,驳他此议,乃自请往邵府一探虚实,阐明邵忱业遇刺非皇城司所为,就事好生安抚之,以消其不忿、解其疑虑,或可免除干戈。

张仲越却对此嗤之以鼻:“兵贵神速!但此间有个万一,吾等便连唯一的先机也至错失,只得坐待邵氏逼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彼时再懊悔兴叹,自还晚矣!”

二人正相争不下,忽闻郭偕带一女子在外求见,道是事关归云谷谋乱一案,有要情上达天听!穆昀祈自命宣进。

见了人,穆昀祈乍诧异:此女竟是顾怜幽!而照她自己所禀,“顾怜幽”也好,“顾娥”也罢,皆不过为掩人耳目的假名而已,实则她本姓唐,小字黛云,乃前凉州知州唐廷诲之女!

“唐廷诲?”穆昀祈似耳熟。

丁知白看众人皆露惘色,忙进奏:“唐廷诲确曾任凉州知州。彼时正值羌胡猖獗,屡屡犯边,唐廷诲御敌无能,且中胡匪议和之计,大开城门令贼长驱直入,荼毒百姓,而其身为一州之长,不思挺身报国、护卫百姓,反是苟且偷生,任贼匪在城中大肆烧杀劫掠而无所作为,后我官军赶去击退胡贼收复失城,唐廷诲自知罪责难逃,以免受惩,怀愧自尽!”

“竟有此事!”穆昀祈面色一凛,显生怒意。

唐黛云见下情急,竟贸然争辩:“先父是为儒士文人,或是不通兵策,然却并非不通世情常理!彼时胡匪逼城,若非敌我人数悬殊,先父又怎会轻易答应议和?且说事后朝廷追究,先父固然要因轻信而担失城之罪,然果真评断下来,却也未必就无生机,倒是人若一死,乍看一断百了,实则却功罪深埋,任人臆造!先父素重清名,陛下试想,就此怎会一言不辩轻易寻死,留待身后是非不清、功过不明呢?”

经他二人这一番“论战”,穆昀祈倒是想起来:当日与赵虞德曾提到过台谏上疏弹劾邵景珩在西北独断专行、肆意杀戮之事,而这唐廷诲,便是他等口中的枉死者之一!略一沉吟,看向女子:“你言下,是以为汝父之死别有隐情?”

“正是!”唐黛云目光转凌厉:“奴家今日面圣,便是要陈明内情,为父鸣冤!”

穆昀祈点头:“说来听听。”

女子从命:“当日胡匪来犯,原当守卫凉州城的精兵强将却都于早先北去攻取黑岩寨,城中留守兵马不过数百,胡匪人数却数倍于我,先父生怕胡匪攻破城池后屠戮百姓,一时耳软轻信了胡人议和之言,竟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此实不该,即便为人子女,吾也绝不敢当圣前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为父强辩!而我所以不服,乃因此事绝非如外所传,罪责皆在先父一人!”目光一闪:“陛下却不好奇,凉州是为边关要塞,为何正值外夷来犯时,城中兵将却只寥寥数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