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嘉王却露讪:“当日我听信左右之言,以为指证郭兄杀人实荒谬,况且大理寺也拿不出凭据,因是并不信他果真会将罪名强加与兄,甚以为不出两日便能查清原委,还你清白,却不想因此害兄身陷囹圄,险遭大难!终好在得了赵虞德指点,亡羊补牢未为晚。”

郭偕感激之余又自愧:“殿下为救郭某不仅受上责罚,且还伤及体肤,此恩情,郭某没齿难忘。”

嘉王赧色愈甚,缓下脚步待后人走近,才附耳低声:“小伤尔,不足挂齿!当日得知郭兄衣上血迹一事,小王便知轻易难以圆过,不得不出此下策,然据案发已过去多日,我生怕新伤旧伤一眼可辨,轻露破绽,遂只在手上轻划一道,再用些有助伤口愈合的药粉,翌日看去果似旧伤将愈,得以骗过众目,说来也是侥幸。”

再回谢过,郭偕却有所思,前走十来步,轻声:“殿下就丝毫不疑心郭某么?毕竟人证物证当前,郭某确存嫌疑。”

昂首一笑,那人转身一手落他肩上:“小王只知无论如何,皆不能令你背负罪名!”手上力道加重,此刻眸光里的意味,与其说是欣慰,不如说是殷切:“想来若当日落难的是小王,郭兄自也当与我一般,不遗余力施救罢?”

知他是戏言,郭偕却还正色:“殿下自爱,在外亦无仇敌,自不致招惹这些是非。”

那人一笑,未再多言。

入到堂中饮了一盏茶,郭偕看嘉王谈笑风声,虽欢颜难免有几分强做,但着实未见大不妥,便知城外寻得溺水女尸一事,他尚不知情。

郭偕并非粗人,然于言辞上的迂回曲绕、旁敲侧点实不喜、亦是不擅,且说这段时日横祸频生,嘉王当也有所觉悟,明霞本是来历存疑,若那河中捞起的果真是她,于嘉王而言,或也不全是坏事:毕竟前情了却,总好过长时悬心。

如此一想,便也心安理得,道出实情。

嘉王闻讯面色乍白,但好在尚能自制,沉吟片刻,眸光一跳:“据小王所知,明霞会水!”

郭偕忽怔,只得点头:“此情,我会转告开平府。”

半晌静默,嘉王起身外去,片刻驻足檐下,深叹一气,接下之举却大出郭偕意料:回身紧攥他衣袖,平坦开阔的眉心瞬时缩紧,满心懊恼意流露无遗:“当初不听郭兄之劝,小王如今悔之晚矣!”

“殿下何出此言?”郭偕讶异。

苦叹摇头,穆寅澈一手覆上双眼:“小王修佛多年,然事到临头,却将佛家向善之训抛诸脑后,为一己之私无视善恶因果,掩盖实情、颠倒黑白,终是酿就恶果。一念之失,害去两条人命,堪称罪大恶极!”

“两条人命?”郭偕一震,跨前一步攥住彼者白皙秀致的手腕:“究竟怎一回事,殿下速与郭某道来!”生平第一回,面对嘉王,郭偕失了谦恭。

第六十三章

未至晌午,日光已烈,浚义桥上往来的脚夫走卒们只着单衣也挥汗如雨。

人潮中忽出一声厉斥,有闲人驻足观望,见一青盖小轿前,身形佝偻的老者正拱手陪不是,看来是老眼昏花行路有所冲撞。轿夫呵斥老汉两句,或是轿中催促,便就作罢各自行路。

下了桥,老汉拭拭额上的汗,举目前瞻,前方百丈处有一府院,门庭开阔,颇具气势,便是开平府。低头捋捋灰白的胡须,其人腰背又弯下几寸,看去行路艰难。走出十来步,眼前乍一道阴影压下,老汉驻足及时,幸未撞上那人,当下拱手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