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昀祈垂眸:“尚好。御医说适逢年时,外间欢腾之景或滋扰了其人心绪,才致病发。”
惆怅一叹,邵景珩未再多言。
随手拿起手边的劄子翻了两翻又放下,穆昀祈目光投去:“御医说了,净妃如今只适宜静养,外间任何风吹草动都或触动其人心绪而令病发,遂朕已决定,出了正月便将之迁去瑶华宫,彼处与琼林苑一墙之隔,风景甚好,闹中取静,适宜养疾。”
闻者显意外:“这般快?”略沉吟,“然净妃近两回发病,皆因疑心陛下将立新后取代于之而心绪生乱所致,当下若急移宫,难免令她病情加重。”
穆昀祈心意已决:“宫中非清净地,要杜绝流言实不可能,她在此一日,便难免受扰,遂不如早些去个适宜处将养,才于疾有利。”少顷,见彼者不言,面色却暗沉,显是不满,忽也恼起:“朕着实对净妃心存怜悯,况且如你所言,令之回宫于你一族是一安慰,只于净妃而言究竟利弊几何,朕却未足多思,倒是如今回想,才知不妥!”
“换而言之,陛下此举不过是为安抚我邵氏而出?”那人一笑似嗤,“陛下曾道邵后对净妃不过似颗棋子般利用,然如今陛下之举,却与邵后当初何异?”
“景珩!”不想他竟这般言出无忌,穆昀祈难忍:我将净妃做为安抚你邵氏的棋子,你则寄希望于之重登后位,好令你邵氏借机再掌社稷?如此,你我相较,究竟孰人行径更为不齿?
好在理智未容此言出口,垂眸欲一静,入眼一景及时分散了他心思:案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串墨印!自砚台边起,循迹追去,那始作俑者正迈着文雅的小步前行,小爪一踩一抬间便留下一朵半开的小梅。眼看下一步要踩上那本方才教扔下的小册,穆昀祈眼疾手快,拎着脖子便将那团毛绒扔上了外间窗台,气势汹汹甩上窗牖,遇上对面人诧异的目光,深吸一气,语气转缓:“景珩,出此言之前,你可曾扪心自问,净妃留在宫中,果真对她有益么?”叹了气:“净妃半生已称不幸,事到如今,你我何不各退一步,便容她余生过得轻易些,不好么?”
缄默过后,彼者俯身:“净妃回宫不过数月,此刻便教遣出,不说于她是何等屈辱,实是连我邵家都将颜面无存,因此望陛下三思。”
转头盯着殿角那瓶盛开的红梅,穆昀祈久时未语。终了,一言幽幽:“净妃有疾人尽皆知,外议并无足对此多作揣摩,只你既怀忧心,便容朕一忖,酌情或令她晚迁两三月。”
“臣谢陛下体恤!”言者目光垂地,话音不透喜怒。
清冷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穆昀祈瘫软般仰进椅中,闭目片刻,忽听窗外轻微的喵呜声,心头一动,起身拉开窗牖,将那团毛绒拎回怀中爱抚着,渐竟生一股淡淡的相惜感,口中却还嗔怪:“教你目不识丁还学人弄墨,下回再犯,定然严惩!”眸光乍一亮,“目不识丁……你既还无名字,自今起,便唤你作……不丁?”,然此名似乎不甚吉利,斟酌了番,点点猫鼻:“换一字,便叫补丁罢。”
第五十一章
邵景珩一路有所思,及至出了宣德门才定下决心,吩咐待候在此的侍从:“汝等先回罢,吾自出去逛逛。”言罢上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