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玻璃人 小昀山 1608 字 2024-03-15

她同样注定被遗弃。

*

莘西娅还没出生,程姜和小钱德勒就分开了。

起初他们只是开始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单方面的,因为程姜不懂得如何吵架——随后是时间越来越长的冷战。最后小钱德勒先离开了他。

小钱德勒说T区太小,已经困不住他了。他还说他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程姜不知道小钱德勒到底想要什么,也许他们两个从未真正互相理解过。小钱德勒很快搬了出去,和另外几个朋友到C区去了。

C区是冷湾发展得稍微好一点的地方之一。

小钱德勒曾是他的高中同学,后来成为了他出租屋的室友,在程姜工作的剧场后面一条街上的饭店里做厨师。他们的出租屋很小,唯一令程姜印象深刻的就是两人卧室间的墙上有一块打不开的透明玻璃窗。起初程姜房间的那一侧玻璃上贴满了旧报纸,直到有一天玻璃不知为何碎开了。他看见小钱德勒站在玻璃窗的另一面,穿着长长的睡袍。小钱德勒问他:

“你觉得这里能通过一个人吗?”

程姜傻傻地站着,看着小钱德勒兴致勃勃地试了试。原来可以。

玻璃窗第二天就修好了,但上面不再盖报纸。当小钱德勒捏住他的脖子低头吻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他们很快确定了关系。

他还不到十九岁。

他们在正式在一起后的第二年换了另一间只有一个卧室的出租屋。程姜记得小钱德勒把暗黄色条纹的床单铺开,解开上衣的扣子。“性,”他说,“上天把这个功能给我们就是为了让人快乐的。”小钱德勒有过经验而他没有,所以小钱德勒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性带来的是另一种陌生微妙的痛苦,但他并没有提起过自己的感受,只尽力去配合小钱德勒。

后者还是常常不高兴。

“你让我觉得我在奸尸。”他说,粗鲁地自己套上衣服。

“对不起。”程姜说,“我下次会注意的。”

他慢慢把被单拽起来,尽可能整齐地盖住脸,好像在一丝不苟地盖住一具尸体。与此同时他心不在焉起来,思考小钱德勒是否还认为刚刚的四十分钟快乐。

快乐是一个同样微妙的词,假如非要以此作为分界线,程姜不认为自己的生活多么快乐。他头有点发晕,但不打算告诉小钱德勒,那个人在不高兴的时候简直是个炮仗。他只是安静地躺在薄薄的床单下面,听着小钱德勒继续套上裤子和鞋子,很快从门口消失了。

褐色的门撞在墙上,身后玻璃窗上的窗帘微微抖动。

程姜揭开被子,慢慢下床,清秀而缺乏表情的脸倒映在窗玻璃上。他看见小钱德勒没系扣子的棕色大衣像鸟翅一般抖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这是他的爱情。这是他有过的唯一一段爱情,他不知道其他的爱情是什么样子。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小钱德勒整天不耐烦地骂骂咧咧也没有关系。小钱德勒成天抱怨和挑三拣四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不离开,他就可以忍受,程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