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好春光。
门里门外两人互瞪着对方,双双沉默,只有夏日的蝉鸣扯着嗓子声音嘶哑。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知哪儿来的一阵凉风窜了进来,浑身是水的聂瑜当即打了个喷嚏,故作镇定地抹了把脸。
深黑的下垂眼警惕地瞪着来人,聂瑜抬了抬下巴,问:“找谁?”
门外少年看了一眼手里的诺基亚屏幕,回答:“刘美兰。”
“你找错地儿了,这里没这人。”他迅疾地关了门。
少年皱着眉头朝四周张望起来。
齿轮厂家属区19栋2户。是这儿没错。
他正纳闷着,木门再次打开,聂瑜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问:“你找我奶奶有什么事儿?”
聂奶奶本名刘美兰,自从二十岁嫁人后,她做过聂太太、聂大嫂、聂奶奶,几十年过去,连自家孙儿都差点忘了她原先的名字是什么。
少年拉起行李箱拉杆,答:“我是这儿的租客。”
聂家这套房子是几十年前工厂分配的,两层的将军房,名字听着豪气,其实上下面积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个平方。但聂瑜老妈聪明,趁着房价没涨的时候把隔壁盘了下来,两家打通,足够祖孙三代一起住。
这户型并不常见,楼梯露天、日晒雨淋,纵宽极窄,挤挤挨挨。近百户的将军房连成阡陌纵横的小巷,夏天门窗大开,隔壁播的琼瑶剧、小两口的争吵都听得一清二楚。
唯一好处是,家属区临近周边的学校,襄津市内最好的小学、初中、高中都在这附近,步行不超过十分钟。特别是附近的育淮高中,宿舍环境差、食堂又难吃,但凡家里有点能力的都不会让孩子寄宿学校,因而也促成了周边风生水起的租房和代伙一条龙服务。
聂瑜初中的时候爹妈离婚了,他爹聂平献身艺术,扛着摄像机走南闯北,一年到头不着家。聂家老两口为了补贴家用,便将楼上两间空房给租了出去,有时还做些代伙的生意,每年的房租和退休金,也够衣架子过得舒适自在。
上一个租客在今年六月高考后就搬走了,聂奶奶提过,新的房客这几天就会搬过来,估摸着就是门外的这个人了。
“你等会儿。”
聂瑜火速奔回洗手间,冲去泡沫、擦干身体,套了件宽大的黑短袖。整套动作下来不超过一分钟。他抹了把脸,擦干镜子上的雾气。
镜子里的他看起来很好,剑一样锋利的眉毛和深邃的黑眼睛,鼻梁高挺、五官硬朗。紧闭双唇不苟言笑时颇有几分威慑力,很不亲切。
他尝试着弯起嘴角,光亮注入眼眸,溢出的热情如灼灼烈阳。
这好像又太过了。
聂瑜抓了抓脑袋,干脆顶着一张无表情的脸走了出去,给新房客开了门。
出租的房间在楼上,一共两间面积相当的卧室,还有一条连通的长阳台,两三个人一起住也算宽敞。
上楼的楼梯窄小陡峭,聂瑜小时候经常从楼梯上滚下去,摔一脸大包。那人细胳膊细腿的,还提了个齐腰高的黑色行李箱,聂瑜想也没想就伸手接过对方的行李箱,无视对方警惕的眼光,吭哧搬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