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泫答:“《诗三百》,臣自是读过的。”
太子笑问:“葛卿未得官身前,想必频频被唤作葛生,卿闻此称呼,可会心生不悦?”
葛泫淡淡答道:“天下姓葛的读书人何其多,未读过《诗经》的书生又是何其少。此葛生非彼葛生,臣何来不悦之理?”
片刻,太子轻轻哼了一声。
[注1]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唐?岑参《田使君美人舞如莲花北铤歌》
第2章 平安
宫门戌时落锁,如今酉时刚过了一刻。
时辰到后葛泫便向太子告退,他直至出了殿门,走到阶前,看见连绵不绝的细雨,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带伞。
葛泫等了片刻,雨势不曾减小,这春雨恐还要下上一夜。
葛泫微微苦笑,好在东宫离宫门不算很远,冒雨走到宫门也称不上难熬。
葛泫正欲走下台阶,便听见身后有人轻声唤他:“葛大人?”
他回过头,只见唤他的人是一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正是殿上被太子揽入怀中的小太监。
小太监不敢与他对视,见葛泫看过来忙低下头,问道:“葛大人可是忘了带伞?”
葛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出来时还未下雨,便没想到带伞。”
“皇城春天多雨,说下就下了,土生土长的皇城人也摸不准老天爷的心思。”小太监道,“宫里头是有伞备着的,葛大人忘了带伞随便和哪个宫人说声就是,奴婢这就给您取去。”
葛泫欣然应下:“那便多谢公公了。”
葛泫又在殿前看了会儿雨,不消一刻,小太监便取来了伞。
那伞已不算新了,伞柄的尾端略有磨损,油纸也泛着黄。葛泫向来不将这些外物放在心上,也不挑剔新旧,接过便道了谢。
倒是小太监很惶恐,请罪道:“这伞是奴婢的……奴婢与东宫管物的严姑姑有些龃龉,去她那恐拿不到伞。奴婢怕耽误大人出宫,便拿了自个儿的伞。”
“无事,”葛泫并不介意,但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那严姑姑是何人?”
他葛泫不是什么人物,但总归也是朝廷命官,小太监去给他拿伞,哪有拿不到的道理?
还有这小太监,匆匆来回一趟应当是跑着的,脸颊泛着潮红,头又埋得这般低,一副怯懦无害的模样,不像是能与人交恶的。
小太监含糊道:“严姑姑……姑姑将来是要当殿下侍妾的。”
葛泫愣了一愣,方明白过来。
原是因为太子……在争风吃醋。
天色不早,葛泫是该离开了。撑开伞前他对小太监道:“泫还未请教公公名讳。”
小太监恭敬答道:“奴婢名唤安裳。”
葛泫问:“可是平安的安,寻常的常?”
“不、不是,”小太监嗫嚅道,“是霓裳的裳……”
这名字,处处透着狎昵的意味来。
安裳难为情到了极点,不敢想象葛泫鄙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