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梁放从他脚边一台音箱的插孔里拉出一根连着的音频线,顺摸下去找到了头,递给杨子夏。

杨子夏把线连到自己贝斯的输入孔上。他拨了下弦,从音箱里发出的声音闷得听不清。

“中音和高音的旋钮调大点。”杨子夏指了指音箱。

梁放把对应的旋钮往左拧了几度。杨子夏又弹了几个音,梁放把高音旋钮往回打了点。

杨子夏点点头,说:“行了。”

“你曲子练得怎么样?”斐扬问。

杨子夏从琴盒里取出打印好的曲谱,放在谱架上用夹子别住。

“前十几个小节练得差不多了,你们听听。”

杨子夏把左手放在第一个音的品位上,右脚打着节奏。四拍后,他弹出第一个音。音调很低,听起来像“蹦、蹦蹦”。

过四个小节后,梁放的吉他插了进来,梁放的鼓点也随之进入。吉他的音不怎么稳,斐扬特地放慢了节奏,杨子夏也跟着慢了下来。

曲子的旋律已经基本成型,但不知道是因为线材还是乐器,现场弹奏出的音色发哑又干,跟录音室版本相比差了很多。曲子的前十八个小节结束后,梁放扫了把弦,用手掌闷住琴弦,结束了他的部分。斐扬则是打了个过门,捏住镲片,止住它的尾音。

孙小虎说:“听着真不错,有那味儿了。”

梁放捏着拨片搔了搔后脑勺,说:“斐姐,刚最后几拍我是不是没跟你对上。”

“嗯,你好像少弹了一个音。”斐扬说。

“他最后那个击弦的音没弹出来。”杨子夏补充道。

“弹到后头无名指就使不上劲了,”梁放勾了勾自己的无名指,“还是功夫不到家。回去我在指头上吊个重物练练。”

“那倒不用,”杨子夏说,“你当心别把手指弄折了。你没事每天就多用击弦爬音阶,用小指和无名指打品。这种东西没法子,只能多练。我哥以前就是这么练过来的。”

梁放把左手放到吉他的品上,又试着弹了几下那个击弦的部分。

练琴是件枯燥的事情。当他们把快速而富有律动感的整首曲子拆分到细节上时,所能看见的只是一个一个的音符。一切艺术归根到底就是由这一个一个的单原子组成。一副大型刺绣,远观图案错综复杂,变化万千,但离近了看,无非是用时间堆砌出来的一根根穿针引线的细丝彼此纠缠,重叠搭建起来的煌然巨厦。

而音乐也是如此。

反复地试错,重来,让双手熟悉每个音符的位置,直到闭着眼睛也能弹出来。节奏一点点地加快,直到完全将错音排除在外。这一个个圆润饱满的音符,在最合适的节拍时机出现,便构成了完整的旋律。只有在熟练地掌握弹奏之后,演奏者才能更为从容地加入个人的情感,拿捏节奏的快慢,以及轻重音的切换,从而让曲子拥有个人的风格。

但那离杨子夏还很远,他们还处于熟悉曲谱的初阶。不过,一旦沉浸其中,将注意力集中在每一个细节上,便不会感到时间的流逝。孙小虎待了一会儿,最初的新鲜劲过去后,就觉得索然无味。他跟杨子夏打了个招呼,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