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郑重其事接过来,像是送别一去不复返的战友。戎策在他眼中看到了凝重的真诚,反倒是有些膈应,“我福大命大没死的话,这表你记得还给我。挺贵的。”年轻人又是严肃地点头,戎策冷不丁想起遗体告别,赶紧故作轻松拍拍他肩膀,“那什么,我走了。”
下水道里漆黑狭小,最多容两人通行,戎策提着一个煤油灯在污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前行,尽量不发出太大声响。走到记忆中的交接点,他将灯挂在墙壁上凸出的铁钉之上,将身影埋没在黑暗中,怀里揣着已经上膛的勃朗宁,静静等待。
大约半个小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匆忙,另一个踉跄。戎策将怀表裤子口袋里,表链挂在外面,隐约反射出煤油灯的灯光。脚步近了,戎策看到其中一人穿着白色的大褂,另一人则有些熟悉。
被救的竟然是郑辉。中共上海地下党的重要负责人之一,交给他这个新人来保护,看来共产党是真的没多少人手了。待那两人走近,戎策用手电照了下挂在大腿上的银链,对方也晃了晃外衣,问道,“顺利吗?”
“路上没人,地图也是正确的,放心。”戎策走过去帮他接住身体虚弱的郑辉,不慎摸到他身上刑讯过后留下的伤痕,听见一声急喘忙换个地方扶住,抬头才发现那医生竟是在司令部见过的法医杨万。
杨万将郑辉交给他,神情严肃,戎策不清楚他刚才做了什么英雄壮举,但由衷感叹,共产党真是人才辈出,一个个都是当演员的好料子。“我先带着他走了,你注意安全。”“如果日后有人问,你就说今晚在大学停尸房,与我一起查看一具日本间谍的尸体,签到簿上有你的名字。”
戎策挑眉,心里了然,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戎策有点好奇他的上级是谁,“我知道了。”郑辉皱着眉头轻吟一声,戎策清楚下水道空气混浊耽误不得,急忙扶着他往撤离的方向走。
等他们走出百米远,听见身后有躁动声音,戎策闪身进入一条分叉口,静静等待。过了片刻,声音远去,戎策才松了一口气,将枪收起来。郑辉已是大汗淋漓,倚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的警惕性不错。”
“老师教的好。”戎策抬起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继续前行。郑辉捂着腹部快要崩裂的伤口,急促呼吸,试图用谈话让自己保持清醒,“你的老师,当学生的时候人不错,对人都是一片真心,没什么城府。”
戎策有些诧异,他倒是没想过那个老狐狸还有任人宰割的时候,“他,成绩挺好的吧。”“不错,指挥理论课有些差以外,单兵科目都是班里第一,”郑辉叹了口气,似乎是惋惜,“若是能顺利毕业,他现在也是前线的指挥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