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头,她的目光越过贺闻佳,放在了俞鑫楠身上。
这位,是贺闻佳的母亲,罗老师。
不敢拂了长辈的面儿,俞鑫楠被请进了那间位于一楼的小房屋。不敢直接张望,他只用眼角余光瞄着屋内的布置。
该给小猫取个名字。
叫什么呢?
叫“小破”吧,好不好?
没错,破,就是破。
陈旧昏暗的书店,简朴客稀的摊点,年久失修的小区,小猫的生存环境就是破的。
破小区里的房子自然也是破的。两室一厅的房,不足八十平。没有独卫,没有淋浴间,也没有餐厅。沙发早已开裂破损,暗红色的皮革上刻着吐露黄棉的灰色裂痕。沙发前方,本该放置茶几的空间被折叠木桌和塑料高脚凳填满,这里,就是这对母子的用餐区域。老式电视许久未开,立在墙边的木质矮桌上,四四方方的机身被墨绿色的绒布罩着,倒像个待拆的精致古董。
最小号的炖盅碗里盛着山药排骨汤。排骨酥烂,山药绵软,胡萝卜清甜,又浓又白的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
这一碗,是贺母为贺闻佳准备的。就一小盅,就一人份。
此刻,却置于贺闻佳对面,置于俞鑫楠面前。
客人的推辞是无法生效的,主人的热情是无法拒绝的。
高血压患者不宜食盐,这碗汤并没有没有盐和味精的润味,却仍暖香可口,是驱赶寒意的小暖炉。瓷白的勺搅动着汤汁,荡出乳白色的漩涡,俞鑫楠一言不发地往嘴里送汤。
卷毛乱糟糟的,小猫乖顺地低着头,左手捧杯,小口小口地饮着无糖奶。
“来,小楠,吃饼干。”
餐桌旁仅有两只塑料凳,把圆形铁盒搁在桌上,贺母又转身,在沙发上坐下。
贺家从不备甜味零食,这盒进口的曲奇饼干是市三中校方为教师发放的中秋节礼物。几个月了,今晚它才轮到拆封。
轻轻一推,铁盒就从这一边划到了贺闻佳那侧,“小师叔吃。”
曲奇饼上撒了满满的一层白糖,一定是又香又甜的。
俞鑫楠的眸又黑又亮,装着期盼,闪在面前。
母亲的眼又凶又凉,带着戒备,盯在背后。
喉结滚动,贺闻佳咽下口中的牛奶,抬起左手,伸向铁盒。
“佳佳不能吃。”
对于贺闻佳的饮食,贺母一向严格管控。这一次,当然也不能破戒。
“他不能吃甜食。”
语气如常,面色如常,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罗老师的这一句,是对俞鑫楠的解释,也是对贺闻佳的提醒。
小猫抬头,沉重的右眼皮还耷拉着,右眼却猛地上翻,露出一条窄窄的眼白。合不拢的嘴角还沾着奶渍,小猫动了动唇,想开口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对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