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季鸣则带孟时雨一起去钓鱼,榕树像绿色的天蓬撑在他们头上,红蝉花攀着树干,阳光雨一样一丝丝漏下来,落在地上就变成枚枚金币。季鸣则平时都是玩海钓,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费半天劲搞台钓线组,子线主线又选得都太大,河里鱼小,只会小口小口嘬饵料,其实并不合适。季鸣则看顶漂了就起杆,自然竿竿落空。孟时雨笑得从马扎上都掉了下去,季鸣则恼火地瞪他,孟时雨摆摆手,“没事,你继续,可能就是没赶上这波儿。”说着,自己又乐了起来,“不行叫厨房阿姨现在去买二斤咸带鱼,就说是你钓的,万一池叔叔信了呢。”
季鸣则气得把钓竿往地上一撇,“小朋友,我看你欠收拾!”
孟时雨就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野草野花被他压在身下,锦衾一样衬着美人,“那你来收拾啊?”
季鸣则想着孟时雨昨夜做到最后已经肿得快流血,他终究心疼,只把人按住地上亲了个气喘呼呼。暑天热气从土里一股股往上透,人躺在上面并不难受,孟时雨双手抱着季鸣则,感受他们的阴茎互相摩擦,电流断断续续从尾椎骨往上传,他闻到青草压断后汁液的香气,甜而淡,就像他现在的性欲,其实比起被季鸣则按着乱捅,他更想要拥抱和亲吻。榕树的叶子沙沙得响在他们头顶,孟时雨觉得自己对幸福再无所求,他的心圆满得像地上太阳的光斑。他觉得这样就好,逼着他非得去炸掉地球的无可名状的抑郁都融化在花香中了,好吧,或许不平等和不公正仍然存在,但如果炸掉地球,这棵榕树怎么办呢?
他们晚上吃了饭又去看戏,正好赶上村里来了戏班,池深说他们运气好,现在村里人少,这是一年都没有几回的热闹。台上人咿咿呀呀唱得倒是好听,可惜两个北方人半点不懂,孟时雨忍不住,扭头去问旁边的老奶奶,“奶奶,这唱的什么故事?”
老奶奶操着夹生的普通话,热情地讲了半天,孟时雨半懂半不懂,到底是打金砖还是打金冠?怎么就把太子打死了?但总归太子这种东西也不会是好人,打死便打死吧。他又问老奶奶村子里人少,怎么还能请戏班?老奶奶说得就更热情了,她说因为池老板脑袋瓜好,种地都能赚钱,那米卖得死贵,有些年轻人渐渐就回来了。
季鸣则听了不以为然,有机农业赚的那点中产韭菜钱,他放不到眼里。
他们玩了快一周,临走前孟时雨特意去抱了抱大鹅,鹅终于没再叼他,他又写了信留给池深,说谢谢他的乡间。季鸣则从身后抱着他问,“这么喜欢?”孟时雨毫不犹豫地点头,他说觉得自己心很静。季鸣则嬉笑着说,原来多点青山绿水就能让咱家孟孟不和世界作对。
他们回北京后不久,一天晚上,池深突然打上门来。孟时雨再想不到季鸣则能干这种恶心事,他竟投了大笔的钱,和乡镇政府谈好了协议,要把村子开发成高档度假村。他甚至连祠堂和办庙会的戏台都买了下来,前者做咖啡馆,后者做露天影院。还有什么孟时雨没听明白的季氏基金会的慈善项目,哈佛耶鲁的学生带着几个优盘的ppt空降来扶贫。孟时雨咬着拳头喘气,榕树叶子的声音消失了。他听见池深在喊,谁稀罕你的臭钱!
孟时雨抱着双腿,一片山的重量压在他膝头,他站不起来。请他吃西瓜的老爷爷,给他讲戏的老奶奶老奶奶,他们或许本以为自己经历了人可能经历的一切,他们本应该有一个毫不动荡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