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你陪我喝几杯吧。”
柯迟没有半分停滞地弯着眉眼笑起来,分外熟稔地倾身向前,将那只玻璃酒杯递到成子言唇边,从他肩上滑下的黑亮长发挠过成子言的颈间,有些痒。
成子言抬手轻轻握过他的手腕,像那些所有舍得重金找柯迟来陪酒的Alpha一样,就着他细白的手指饮下他笑着喂来的酒,这是柯迟最习以为常的工作,连唇角眉梢的笑容都仿佛精密算过似的漂亮得恰到好处。
但成子言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握着他手腕饮酒,揽在他肩上的手也只是克制地虚虚搭着,在他按那些潜移默化的规矩给自己灌酒时反按住了他的手,声音很轻:“度数高,你就别喝这个了。”
陪酒无外乎就是迎合Alpha的恶趣味,他们都爱看漂亮的Omega受欺辱时泪意盈盈的模样。
柯迟眼睫一颤,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却只能看到Alpha在包厢里晃眼灯光阴影下俊朗英气的侧脸轮廓,听到他似乎是无意识的低喃:“是冰的,胃又该冻疼了。”
——十几年前的福利院还没有暖气这样奢侈的物什,孩子们穿着棉衣挤在屋子里取暖,被排斥在一个个小团体之外的柯迟只是默默地坐在窗户的角落,忍受着刺骨的寒意侵入他胃部而阵阵痉挛的疼。
他没有可以诉说的人,也不想麻烦本就因为他们的生计而愁得早早白了头的院长。可就在他与那个温柔又友善的Alpha少年相遇的同一年,Alpha寒假过来做实践活动任务时却能一眼看出他的不适,第二天就带了个装满热水的电热水袋过来,自由活动时瞒着老师偷偷塞到柯迟怀里。
再后来,暑假时他们会在周末假期带冰棍过来分给院里的孩子们,那个比他年长几岁的Alpha就会在这时显出一点Alpha独有的强势来,会十分严格地盯着他吃冰棍,不许他吃太多,从柯迟手里收回那支就啃了几小口的冰棍时还会小声地向他解释:“太冰了,你胃会疼的,咱们吃别的好不好?”
柯迟猛地回过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忆起那样久远的事情。
他这一出神,足足有半分钟都没反应过来揽着他的Alpha已经饮完了他递去的酒。
但成子言并不催他,他直起身去倒酒,低低地向这个格外好说话的Alpha客人道歉。
“没关系。”成子言说。他收回了揽在柯迟肩上的手臂,掸了掸有些褶皱的衣摆,站起身来,“我先走了,你要是累了,就在这个包厢多歇会儿吧,我会和你们老板说,今晚一直到歇业的时间你都可以不用再出去陪酒,钱付过了。”
柯迟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Alpha拉开门出去、又轻轻关上门离去的背影,将一切嘈杂喧嚣替他隔离在外,用最大的善意为他留出了一个不用那样违心去讨好Alpha的安静空间。
他忽然有种直觉,这个在醉色里第一眼见到他就格外温和尊重的Alpha,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