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半晌没有动静,组长拉下我的手腕打趣道:“成了成了,都光顾着认老乡了,酒都还没敬人家李总一杯,你说你是干嘛来的啊?”
我端起酒杯敬了投资人一杯,一饮而尽后,看到他从那人身上摸出手机,解开屏保后点开微信,抬了抬手示意道:“来,加个好友。”
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也没了刚才愉悦的心情。组长见情况不对,想来缓和气氛,话还没开口,就被投资人堵了回去:“于教授啊,现在的小年轻心气这么傲是不行的,难以成大事啊。”
我迅速扫了码,添加申请发过去后,站起身示歉道:“我去趟洗手间,各位请继续。”
走出包厢的时候,转身不经意瞥到投资人好整以暇地将手机塞回那人的口袋。至始至终,那人都是垂着眼恍若置身事外,不带半点神情波动。
我在酒店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春寒料峭,冷风吹得脸有些发僵。最后组长走出来时,一看见我就忍不住唠叨:“你还不如不来,平常惯得你不懂世故,果然一出来就坏事。”
我自知犯了错,没有反驳。他絮叨一会儿后,自己也忍不住轻声笑了,叹口气玩味道:“你说这至于么?他孩子都十五六了,图新鲜在外面养这么个小情人,竟也不藏着掖着,拎到台面上给谁看呢。”
我没吭声,这时候我应该随便应个声。但我出来时穿得有点薄,在风里晾了半小时后浑身没一丝热气,就懒得开口消耗体内的热量。
回去的第二天,项目正式启动,忙中有序的工作在我心中占据了主导地位,我很快就忘了这回事。
直到十几天后,在我加班到十点半后回到小区,在我家门口看到坐在行李箱上的青年,还茫然了一瞬。
他舒展着修长的腿,像熟人见面一样,语气有点高兴又像是在抱怨:“我等了五个多小时。”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手中握着钥匙有点不知所措。他胳膊搭在支起的行李杆上,浅棕色的风衣有些皱,像是已久经漂泊满身疲惫。
他下巴枕在胳膊上,抬起眼看向我,笑意使那双眼眸弯起了浅浅弧度,他自我介绍:“我叫徐济。”
我让他进了门,像照顾大型宠物一样认真地养了他八个月。然后在一个晚上,我加班回来后打开门,再也没见到他窝在沙发上的身影。
他的死讯是警察告知我的。遗体早已焚化,骨灰也在墓园安置妥当,只留下两处房产和三十多万存款。按照他生前遗嘱,这些都归我所有。
我透过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了他九年,照片里他永远浅淡地笑着,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既温和又无情。
而如今看到这异常熟悉的五官,生动鲜活的神色让我刹那陷入恍惚。
这是徐济,还未曾走出这个偏远小城的、十八岁的徐济。
我该怎么开口,才能不吓跑他,我想抱一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