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卡就这么被沈知非咽了下去,他微微眯起眼看这个人,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
他见过聂与演戏,他的小爱人总共只出过那么几次镜,一大半都是在他面前完成的。
聂与在这方面没天赋,他也并不热爱这个行当。那些费劲做出来的东西,都不是真的。若是换个人跟沈知非搭戏,他能把这个人整的再也不敢进娱乐圈。
但那是他的聂与。
演成什么样,他都会好好捧着,好好教着。
失忆后第一次演戏,沈知非比聂与还要上心的多。他知道易昳需要什么样的效果,他也知道怎么去调动聂与的情绪。他几乎是一点点引导着他,一点点带着他,让他感受。聂与比他想的还要努力,他一旦肯在这方面下功夫,即使是门外汉,也会有模有样地把所有东西都呈现出来。
方才的镜头,其实易昳并不满足。
在他们这种老练的人眼中,那场表演无可厚非得精彩,但总像是缺了什么。
那种完全的,沉浸式的,痛痛快快的,没有卡的独舞。
他们都知道问题的症结,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要说是聂与,就连已经拿了影后的管宁月都没有触摸到这一层次。
但是就在聂与脚受伤之后,他看人的眼神,俨然已经成了自己的。不,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还有季子归还有那个沉默又凌厉的千年幽灵,矗立在这世间。明明伶娉得像一朵花,偏偏却能撑起整片天地。
他的脚是比雪还要寒上几分的惨白。
有血汩汩流出,跟雨水混在一起。他浑身都被打湿了,白色外袍已经成了半透明色。镜头离得近些,甚至能拍到他身体上的一些陈年旧疤。胸膛上,腰上,割伤,摔伤,烧伤伤痕叠加起来,简直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器。
管宁月接过工作人员递上来的奶茶,犹豫了片刻,又拿过了另一杯黑咖啡。她走到沈知非身后,轻声叫了一声:沈老师
沈知非头也不回,他的神色像是有些厌倦,几乎把心情不好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在无数的落雨中,他始终紧紧地盯着聂与,仿佛只要一喊卡,他就会冲上去似的。
管宁月微微怔然。
她抿了抿嘴唇,快速地掩去了眉目间的一丝水汽。
眼见着季子归就这么默默地站着,侧写师终于忍不住了,她本就是个脾气火爆的女孩,直接提起了枪:你他妈的要不要命了?
季子归遥遥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那张清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妖冶之色,一点点地生动起来,像是终于盛开了的玫瑰花。季子归目光中的神色有些痴癫,他张开了手臂,声音都像是在激动得颤抖:你来杀了我啊,你?就凭你?
笑容一点点收回去,但是眼眸中的痴狂却一丝不改。
这不是剧本上的东西!
但是所有人都没喊停,包括沈知非。他只是面色不善地盯着聂与,说不清那个眼神是恶意还是怜悯。
季子归背后是风雨,面前是荷枪实弹的人,但他仿佛未觉:魂所归兮故乡,魂所去兮远方
空山孤雨急,零落人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