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常年迟钝看不懂人情世故会无意把成摞的情书垫桌脚的人,也许是命中注定,沈也看懂了对方局促的眼神中的意味——穿着异常贴身的高定西装的他,平时都有随叫随到的私人司机,现在因为某种原因必须要坐公交,身上却没有零钱,更不可能有公交卡。
沈也在来到这个城市后第一次感到了幸运。
办公交卡的地方离他住的地方好远,他也就一直懒得过去。也许就是这样的懒惰,让他的口袋里总是有一把零钱,也刚好有理由直直走过去,用尽力掩饰但仍有些颤抖的声音,以及难以掩饰的眼里的亮光,用平行的视线,刚刚结束变声期的嗓音还有些沙哑,他说:“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后悔没有说一句更适合在这样的情景下的话。
可是后来搜摸过脑海,再多冗长枯燥的修辞也没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更加适合了。
金丝边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就转为平静,恢复了刚才冷漠疏离的脸,他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显得更薄了。在高高的位置待得久了,就会忘记怎么求助,沈也明白这个道理,也有耐心等待对方开口。嘴
唇越抿越薄,越薄就显得越刻薄,可刚才回眸的瞬间,沈也明明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的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人,被棱角分明的西装包裹住,像是一个保护膜。
“海润大厦。”
终于说出口了,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但是面具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像是塞壬的歌声,极易蛊惑人心,人心也甘愿被蛊惑。
沈也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这男人的眼睛像是一本晦涩难懂的书籍,需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读,渐渐地读懂,也渐渐发现这是一片海,已经耽溺于此,再也无法抽身。
沈也微微愣神,又很快回神。在某种意义上,他和这男人是同类。同类往往比异类更容易相互吸引。
此时此刻,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和穿着校服的男孩,视线平行对视,从彼此的眼睛看到了心里。沈也是他的过去,他是沈也的未来。沈也回到了未来,他穿越到了过去。他们是同类中的同类,是两个相同的符号。他们毫无二致。
“海润大厦要坐地铁去,我带你去。”是本能的驱使,让沈也捏住了他的手腕。好细,这是沈也的第一感觉。就算被面料厚实的西装包裹,也掩盖不了藏在里面的手腕的纤细,太细了,丝毫不敢捏重了,得像宝贝一样,用适当的力度,却不能让他逃走。
地铁口离公交站不愿,也许没有一百米,沈也带着他飞起来了,校服和西装以同样的弧度,在同一片风里飞翔。若是有人以油画拓下这幅场景,一定会拍出全场最高的价格。太美了,是悲切的美,越是悲切越无法让人放手。
男人看着沈也的侧脸,是专属于少年的脸庞。白皙细腻,岁月在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阳光斜斜照在侧脸上,温柔的绒毛像是风吹过麦浪,落日余晖,佳人才子,温柔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