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对我惨然一笑:“你说,我妈,是不是很可怜?她老公是变态,儿子也一样。”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话对我而言,信息量太大,内容也太震撼,我一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所以李承霖他妈才会成为虔诚的教徒,她渴望替她的丈夫赎罪,洗去罪孽,也渴望李承霖能被教化,聆听布道,荡涤灵魂。她需要宗教信仰来得到心灵慰藉,这何尝不是她对于自己不幸生活的一种自我救赎。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那次,李承霖被Omega骗上了床,最后磕得头破血流,在洗手间抱着马桶呕吐不止的可怜场面。

我当时只觉得李承霖自作自受,又有点可怜,却没想过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程恬,你不该喜欢我的。”

他说,“我不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我还没玩够,不是因为我讨厌被束缚,我不想再让你跟我妈有相同的经历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他说,“程恬,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有病,我是变态。”

他的手指轻轻摸摸我的脸,他说,“我一个人在地狱就够了,不能拉你再下来陪我。”

我之前总觉得李承霖对我不够温柔,不够体贴,毫无耐心。

此时此刻,我竟有一种他将自己最极致的耐心与温柔都给予了我的错觉。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Omega,我妈和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过当年的事情,她一直都有怀疑过,我和我爸是不是有相同的病。她不愿意相信她儿子也是个变态。所以她疯狂想要撮合你跟我在一起,以此证明,我是一个正常人。”

他说:“程恬,很抱歉,让你成为了我和我妈博弈的工具。”

他凑过来轻轻亲了一下我的鼻尖,他小声说:“程恬,我很爱你,比你想象的还要爱。我跟我爸不一样,我不希望以后的某一天,你回到家发现,我们的床上也躺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和你长得特别相像的Omega。”

李承霖曾经是我情感生涯中的意难平,最坏的时候,我也幻想过,希望李承霖以后也像我喜欢他这么喜欢我,而我不再对他有一丝留恋,让他用余生来赔我的那些深情,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这人痛苦悲怆的灵魂,我又不那么想了。

我真的希望,李承霖能再喜欢上别人,他能放下心底的顾虑,那人也能拥抱他内心的创伤。

只是那个人,不会是我了。

我把我最美好的年华和最真挚纯粹的情感都给了李承霖,只换来了他的弃之如敝履和我的黯然退场。

他的童年不幸,他的心理阴影,他的难言苦衷,一切一切固然令人心疼,可这并不是他伤害我的理由,也不是我原谅他的理由。

他不愿在我面前暴露最原始,他自觉最丑秽寑陋的一面,所以他对我的难过假装不知,一心一意沉浸在他自我感动式的故作深情中,而这些貌似深情,他的真心实意到底又占了几分,我不想去揣测,这些于我而言,都没有意义了。

临下车前,我对李承霖说:“如果是半年之前,你跟我说这些,我一定会选择奋不顾身,跟你一起面对一切。”

“……那现在呢?”李承霖问。

我扭头看了一眼度延一家所在的那栋楼,我说,“就像我跟你说的,都过去了。”

我知道,我的话,一定会让李承霖痛不欲生,悔不当初,但我还是想说。

我本来,也不是一个良善的滥好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