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在白天做了一个缱绻的梦,我梦见万千星河奔涌,神明踩着烂漫缓缓向我走来。
沅烬的头发很长了,长到了腰际。出门前我替他将长发扎起来,头发扎上去更显出那张颜如舜华的脸,于是我又替他散下来。
我们住的地方是旧式小区,在这里住了有些年了。下楼的时候一层的老太太正坐在花圃旁的摇椅上,雪化之后天更冷了,好在有太阳,老太太晒着太阳。
这花圃里原先长着小青菜,冬天来后就这么荒着了。早上的雪还没散干净 ,白雪里面露出点黝黑的泥土,像是廉价的黑棉袄,穿旧了,露出了里面那点破败的棉絮,外人捏一把却还是暖融融的。
老太太笑着招呼我:“哟,来亲戚了?”
心里油然而生的一股钝痛感,我不敢看沅烬,只能牵过他的手,将他捂的严严实实的帽子网上拉了点解释道:“不是,我男朋友。”
老太太错愕了一瞬,而后叹气道:“小鸷谈恋爱了呀?我还想给你介绍来着,我侄女,就上次你在我家见到的那个,姑娘漂亮啊,跟你一个大学毕业的,门当户对,多可惜。”
她说到最后我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沅烬比我高一些,我偷看十三月的时候,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正从帽子沿缝望着我,他眼神里没有情绪,甚至还有点善解人意。
我才知道温柔也能让人魂飞魄散。
草草应付完老太太我就拉着沅烬走了,出门后我跟他解释:“中秋的时候她送了几个月饼,前几天包饺子我就送了些过去,我没想到会碰见她侄女。”
沅烬笑了笑:“我知道,我没有怪你呀。”
他没有怪我。
十指相扣时掌心容易出汗,我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冷汗又从手心渗进了血液里,我打了个寒颤。
沅烬大概真是会魔术的,他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晃了晃我们紧握的手示意我去看。
我看到他手上躺着两个食指长的小雪人。沅烬擅长陶艺,我包上至今挂着他十八岁送我的那个陶土捏成的晴天娃娃,黑色的陶土,白色的釉彩,裙边飘出红色的铃铛,背后娟秀地刻着我的名字,还有一句“诸邪退避,百无禁忌”。
他的雪人和陶一样好,像我们俩,白了头的我和沅烬,是我梦里梦不到的白头偕老。
于是我又捧着两个雪人跑回了家,家里的保鲜膜用完了,我给冰箱腾出单独的格子,把两个小人放进去,我还想把空调温度打到最低。
沅烬笑了,他说:“明年我再给你捏。”
我问他:“后年呢?”
他说:“后年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