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一直知道夫子丰神俊朗,但那天又饿又渴,扛着搬运石头拖车的绳子,被脚底下的石块绊倒的时候,他老人家的出现,那真的是加粗描边带着一圈圣光。

顾不得什么圣人礼仪,沉稳威严以及实实在在的满身邋遢,就往那朝思暮想快来救自己的年轻人身上一个熊扑。

感觉到那令人无限安心的手在自己脏兮兮的背上拍了三下:“陛下受苦了。”不管是不是错觉了,朕觉得他哽咽了,朕也是。

在那干净清爽的衣襟上蹭干净眼泪抬头,不等我质问他怎么才来,他就像知道我要恶人先告状些什么一样,说:“是臣的错,臣来晚了。”明明,是我先出逃的。

眼角微微泛红,讲话慢条斯理,只在宫里见到他,最多在城楼上看他出征时的样子,实在想象不出,这样子的人,竟是让梁人闻风丧胆的我朝第一猛将。

他扶我上马车,虽然我现在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第一次摔马时那样,医官看过后他便背着我,一路讲着铠甲勇士(啊呸不是,是草原勇士)的故事,哄着顺着我回宫。但当他把我架起来,半抱半扶上马车,当他给我擦伤药,给这些时日肩背手臂上不少淤伤处用红花油搓开的时候,我就好像回到了那时候。

那时候,虽然我也需学君子六艺,但骑射仍是一种快乐的游戏,篝火旁,他用羌笛,吹着不知名的小调。

等我休息好缓过劲来,我便好一通衷心表白要痛改前非,只求千万别再叫我去体验真的民生疾苦。

一贯不苟言笑的摄政王嘴角隐约有一点微弯的弧度,摸了摸我的狗头。

即便一定被三令五申禁止,谣言总能穿过任何不透风的墙。

所以关于夫子与我母后的那些传言,我也是听过不少版本的。

而谣言之所以能传的有鼻子有眼,一定是有一些令人信服的部分在的。比如:我如何能继位成帝,非嫡非长,长兄犹在的情况下。

可就我观察来看,母后与我夫子,不是谈国事,就是论我的事。

若夫子当真是为我母后保我登基,佑我疆土,那他这风花雪月,谈得当真是,举一国之力般沉重,镜花水月一般凄苦。

摄政王有时处理政务到深夜,便会留宿宫中,处理政事的案牍旁有一偏殿,置一卧榻,他便在此休憩。

我今夜想了很多事情,难以入眠,踱着踱着,就到了这勤政殿外。

夫子自是有武人的警醒,我进到偏殿时,他已从榻上坐起,掀起略薄的眼皮,虽还有些懒散,已有七八分的清明,似要起身行礼,但我看着也就是“像要起身行礼”的样子,赶紧就坡下驴地伸手制止:“夫子不必多礼,更深露重,是朕叨扰了。”

披散着长发,只着中衣的俞修齐,少了甲胄的冷硬,褪去了官袍加身,玉冠束发的威严整肃,与生俱来的面如冠玉,眼尾平直又似多情就这么被窗口倾洒的月光照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