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才听到凉亭中石桌前坐着的老和尚——奉国寺的方丈玄空大师,开口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赵泠音这才恍过神来,抬步上前,月光下,隐约还能见着玄空抚须的动作,他看起来普普通通慈眉善目的,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比他实际年龄要小上不少,脸上已生出皱纹,但可能是因为修行的缘故,连皱纹也要比一般人浅上许多,他正看着她,笑容温和,一副无害模样。

“阿弥陀佛!”见她默不作声,玄空又念了一句佛号,赵泠音看向他,淡淡地道:“大师,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赵施主。”玄空打量着她,半晌之后才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赵泠音点了点头,坐到了他对面,开门见山道:“大师,我此番前来是为明臻。”

玄空直视着她,静静地道:“明臻大了,他的事老衲不会随意插手。”

赵泠音轻哂:“哦?那大师今日可否告知,明臻的身世?”

玄空闻言,手中捻佛珠的手顿了顿,垂眸道:“不过是个乡野孤孩,赵施主又何必纠结于此。”

赵泠音微微眯了眯眼,再张口,带出了几分咄咄逼人,“乡野孤孩?乡野孤孩大师怎不叫他出家?哦,与佛无缘?与佛无缘,怎地连术法修行也舍不得教予他?乡野孤孩大师怎地又叫他去背世家谱系?怎地,大师想叫他为官作宰万古长青?倒是看不出大师竟有如此野心!”

玄空眼皮跳了跳,仍是垂眸静静地道:“赵施主想多了。”

“呵!既是我想多了,那还望大师以后也不要再与明臻提及才好!”赵泠音冷笑道,“今日出言得罪,大师应是不会同我计较的吧!”

“无妨。”玄空抬眸看向她,沉默了片刻,又道:“老衲之前推演过,燕京多事之秋,风谲云诡,如若再从中插入太多不可控变幻,恐会致生灵涂炭……”

“大师此言差矣!”赵泠音截断玄空的话,淡淡地道:“凡事有根有源,自当是从源头灭起,怎可怪这中间陡生的些许小波小浪,大师还是莫要将真慈悲给了恶人,用假慈悲去砸路人!”

玄空顿了顿,就是这一顿的功夫,赵泠音打了个哈欠,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大师既一开始未插手,以后还请不要与晚辈对上,晚辈的剑锋利,不想伤及无辜。”

“燕京之事,牵连甚广,你一人之力何以敌之?”没有在意她的张狂之言,玄空只问她道。

少女没有出声,自顾自地倒了一盏清茶在手,轻抿了一口,有些怔然地想道:“世事荒诞,一天死那么多人,冤者何其多矣,可为什么有些人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梦里阿爹阿娘流着血泪,说他们死得好冤枉……是啊,阿爹阿娘死得真是冤啊,这份仇,她该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