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冠杰看着胖婶儿对这份工作的渴望,他特别不理解:
“您就算不在这儿也可以去别的地方,这种工作多的是,您这么勤快肯定好找,再说了,您丈夫呢?”
“俺家老头子早就没了,扔下我们娘俩还有俺婆婆,俺婆婆岁数大了,生活不能自理,俺不能去别的地方干活,在这上班,俺还能回家照看她,给她做饭。俺儿今年高三,来年高考了,俺不能拖孩子后腿。”
罗冠杰脚不沾地生活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到生活的这么苦的,他甚至无法想象一个做饭兼保洁的工资竟然能做这么多事。
“胖婶儿,您一个月多少钱?”
“以前一千五百,现在效益不好,俺怕不要俺,俺说可以少点,一千二,俺每个月给俺儿五百块钱,给俺婆婆拿药五百块,还剩二百能攒点儿。”
“那您家没有别的开销么?”罗冠杰有点惊讶,这一千多块钱就是他随便一顿饭钱,竟然可以养活一家三口,还有病号学生。
“农村人,没有什么开销,吃的都是地里种的,也不买衣服,这些钱仔细点花,也能行,俺没本事,俺儿子舍不得花钱,每个学期还给俺带回来不少钱,他说他花不了这么多,让我留着自己用,他要好好念书能考上大学,争取拿奖学金,俺儿子懂事儿,他知道俺没那个本事也没钱给他补课,他这回考试全县第一名,他说这样他就能去个学费低一点儿的学校了。”
罗冠杰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滋味儿,以前他的圈子里,都是在攀比谁的车贵,谁的妞正,他的那圈朋友学历都是各种国外大学镀金回来,谁有真本事,谁是浑水摸鱼一目了然,他以前被他爹逼着去国外念书,结果因为不务正业,被强行劝退,回来之后,还是纸醉金迷,成天游手好闲,在他们这群人眼里,学历简直是可笑的东西。
多少清华还是斯坦福回来的高材生都在给他们打工,于是他们形成了一个畸形的鄙视链,他们这样不学无术的有钱人看不起有学历的普通人,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原来学历对于这样家庭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他们看不起的,甚至不屑于得到的,竟然是别人的毕生目标。
“胖婶儿,你放心,我不会开除你,什么都时候都不会开除你。”
“谢谢你罗老板,真的,谢谢你,俺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你以后有什么事就只管找俺,俺力气大,什么苦都能吃,俺就想在这个养猪场好好干下去,这样俺能照顾俺婆婆,将来俺儿子去念大学也能少挂念家里。”
罗冠杰一时间百感交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个养猪场是他的私人物品,他想要就留着,不想要就关掉,猪是死是活他不关心,猪场盈利亏损,他也不想操心,这个养殖场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但是对别人来说,却是全部的生活期望。
罗冠杰第一次意识道,原来这个猪场有没有赚钱关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面子,而是影响到每一个员工的命运。当胖婶儿向他投来期待而又信任的目光的时候,他不敢也不能拒绝。
他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责任。
今晚,罗冠杰第一次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他也第一次失眠了,他闭上眼睛就是胖婶儿哭的通红的双眼,胖婶儿长得不好看,但是,偏偏胖婶儿眼角有一颗不大不小红痣,他第一次见胖婶儿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因为他妈吴梦雪在同一个位置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痣。在他的记忆里,关于他妈的印象早就模糊了,从他懂事儿,一直都是他爸忙工作,他寄人篱下在罗家看人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