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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袁耽已是颓态尽显,而谢尚见状,也是不忍拒绝,便吩咐人送上淮南果酿。这果酿几蒸之后,酒香浓郁,即便是喝醉了,对身体坏处也会小一些。

新酒送来,袁耽狂态尽显,杯满即饮,就连眼神都变得迷离起来,偶或笑唱几句俚曲歌谣,一时间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纵情尽意的少年时期。

谢尚本是放达之人,难免也受袁耽影响,在席上拍案应和,兴之所至,取来乐器与袁耽合鸣一曲。

然而再怎么纵情,总有尽时。如此豪饮,袁耽很快便彻底醉得不省人事,酒水也多泼洒在身上,而后直接推案席地入眠。

谢尚这会儿尚保持着几分清醒,让人端来提神的凉水并解酒的梅子汤,又见袁耽已是醉得不省人事,自然也不能即刻离开,于是便让人回都督府告假,同时取回一些不甚机密的籍册函文,便留在这宅院中一边陪着宿醉的袁耽,一边伏案处理公务。

夜半时分,谢尚正在伏案疾书,却听到身后异响,转头望去,只见袁耽已经扶榻而起,两眼正直勾勾望着他,已有清泪垂下脸颊。

谢尚见状便推案而起,行过去笑道:“彦道醒了?可是腹饥口干?我这便让人……”

“我有一惑,长久难解,仁祖可否道我?沈维周究竟何等样人,竟能令仁祖如此雅士都能受其驱用,作案牍繁劳?”

宿醉之后,袁耽头脑仍是昏沉,言语也少约束:“乡情、旧谊、亲眷,俱都因此间而疏远,仁祖扪心自问,这岂是盛德贤者所为?”

谢尚闻言后,一时间也是默然无语,又过了片刻后才叹声道:“大都督其人,深若渊海,越近于其身,则越感于自身浅薄。淮南数年所积事功,人所知者不过一二,身于此境,人皆争进,稍有懈怠则追之莫及,使人无有闲坐之情。曳尾涂中或是自得其乐,但我身于此世,感于悲喜,实在难再作楚龟自比。”

袁耽听到谢尚的回答,也是默然良久,而后便吩咐自己的随员准备车驾。一直到了登车离开的时候,他才又望向谢尚道:“我家中也有几个幼进,不知此处可否托善?”

“百川竞流,若不自反,彦道可曾见沧海拒纳?”

听见谢尚这回答,袁耽又笑起来,倚住车驾挥手作别。谢尚立于浓夜中目送其人渐行渐远,夜风呜咽,隐约送来袁耽稍显苍凉的歌调声:“……离魂长忧欢乐寡,辛苦风霜诉悲戚。华发渐生身将懒,鞠向月晖问归期……”

但恐羁死为鬼客,使我妻子长流涕。

第0990章 庸计累事